第三百九十八章 二十九年糕香,门画忆(1/2)
腊月廿九的天刚蒙蒙亮,苏门楼村的炊烟就比往日稠了些,家家户户都在赶着给年货收尾——邢家的灶房里,已经飘出了甜丝丝的糯米香,今儿要做的是炸年糕,这是村里过年压轴的吃食,少了它,年就像缺了一角的月亮,总觉得不圆满。
邢母头天晚上就把糯米面和黄米面按比例和好,用温水揉成面团醒着,又煮了红枣和红豆,熬成稠乎乎的枣泥豆沙馅。天刚亮,她就把醒好的面团搬到案板上,邢成义帮忙揉面,把面团揉得光滑软糯,揪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剂子。“年糕年糕,年年高,面得揉到了,吃起来才筋道,日子也能节节高。”邢母边说边把剂子摁扁,包进一大勺枣泥馅,捏紧封口,搓成圆圆的饼状,再用木梳在表面压出一道道纹路,像给年糕穿上了花衣裳。
邢人汐凑在旁边,小手也捏了个小小的面团,学着奶奶的样子包馅,结果馅放太多,捏到一半就露了出来,红豆沙沾了满手。王红梅笑着拿湿巾给她擦手:“咱汐汐包的是‘漏馅年糕’,福气都漏不出去,更好!”邢人汐歪着头看自己的“作品”,咧嘴笑了:“我的年糕是福气多多版!”邢母把孙女的小年糕也放进盘子里,说:“单独炸,给咱汐汐留着,这是专属福气糕。”
炸年糕用的还是昨天炸丸子的大锅,邢成义往锅里倒上花生油,烧到六成热。邢母端着盘子,把年糕一个个放进油锅里,“滋啦”一声,年糕在油里慢慢浮起来,原本雪白的面团渐渐变成金黄,枣泥的甜香混着糯米的糯香,顺着油烟飘满了灶房。“炸年糕得掌握火候,火太旺会糊,火太小炸不酥,得中火慢炸,外酥里糯才好吃。”邢母拿着长筷子,轻轻翻动着锅里的年糕,看着它们在油里翻滚,像一个个金黄的小月亮。
第一锅年糕炸好出锅,沥完油装进瓷盘里,邢人汐迫不及待捏起自己的小年糕,吹了半天,咬下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枣泥馅甜而不腻,糯米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她眯着眼睛直点头:“奶奶,这年糕比蜜还甜!”邢父拿起一块尝了尝,咂咂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你奶奶炸年糕,我和你叔就蹲在锅边等,谁也不肯让谁。”邢母笑着说:“那时候穷,一年就盼着这点甜,现在日子好了,年糕管够吃,可还是当年的味儿。”
炸年糕的香味飘出院子,隔壁的小宝闻着味跑了过来,扒着门框喊:“汐汐妹妹,你家炸年糕了吗?我妈说你家的年糕最好吃!”邢人汐赶紧拿起一块刚炸好的年糕递给他:“给你,我奶奶炸的,还有我包的漏馅糕呢!”小宝接过年糕,咬了一大口,嘴角沾着豆沙,含糊地说:“太好吃了!我家下午炸,我妈让我来跟奶奶学学手艺。”邢母笑着答应:“下午我过去看看,保证你家的年糕也酥香软糯。”
炸完甜年糕,邢母又做了咸口的萝卜丝年糕——把擦好的萝卜丝拌上盐、五香粉,包进糯米面团里炸,外酥里嫩,带着萝卜的清甜,是给家里老人准备的,怕甜糕腻得慌。邢成义帮忙把炸好的年糕装进陶瓮,瓮口用保鲜膜封好,放在阴凉处,过年期间来客了,蒸一碗年糕,或者直接当零嘴,都是极受欢迎的。
忙活完年糕,家里的年货收尾才算真正开始。王红梅把之前炸好的丸子、藕盒、带鱼分门别类装进瓷坛,贴上标签;邢成义把院里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把水缸挑得满满当当;邢母则坐在炕头,把晾干的花生、瓜子装进布袋子,又把糖果、蜜饯摆进果盘里——玻璃果盘里,奶糖、水果糖、酥糖堆得像小山,还有自家晒的柿饼、山楂糕,红的红,黄的黄,看着就喜庆。
邢父拿着扫帚,把院里院外的犄角旮旯都扫了一遍,连墙根的枯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腊月廿九,扫尘收尾,旧岁的灰尘扫干净,新年才能清清爽爽。”邢父边扫边说,邢人汐也拿着小扫帚,跟在爷爷后面扫院子,小胳膊小腿抡着扫帚,扬起一阵细尘,阳光照在尘雾里,像撒了一把金粉。
村里的路上,到处都是忙活收尾的人。荣大爷家在贴最后一张“福”字,李婶在给鸡窝铺新草,张奶奶坐在门口择芹菜,准备年夜饭的饺子馅。乡里乡亲碰面,都笑着打招呼:“年货备齐了?”“齐了齐了,就等三十晚上吃年夜饭了!”“明儿早点过来串门啊!”一声声问候,把腊月的空气烘得暖融融的。
邢成义按着母亲的吩咐,去村里的小卖部买最后两样东西:红纸包的鞭炮,还有给孩子们准备的灯笼。小卖部里挤得满满当当,都是来买零碎年货的人,老板忙得满头大汗,柜台上摆着红彤彤的鞭炮、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糖果、香烛,年味浓得化不开。邢成义挑了两挂长鞭炮,又选了两个兔子形状的灯笼——今年是兔年,孩子们肯定喜欢,付了钱,拎着东西往家走,路上碰到几个串门的邻居,都笑着说:“成义,年货备得够全乎,今年年过得肯定红火!”
回到家,邢人汐看见灯笼,眼睛都亮了,抢过一个兔子灯笼,拽着王红梅的衣角:“妈妈,快帮我装上蜡烛,我要去院里提灯!”王红梅笑着帮她装好蜡烛,点上火,暖黄的光从灯笼里透出来,映着邢人汐的笑脸,她提着灯笼在院里跑,兔子灯笼晃来晃去,像一只蹦跳的小兔子。邢成义把鞭炮挂在院里的枣树上,说:“三十晚上零点放,辞旧迎新,噼里啪啦响,一年都有好运气。”
傍晚时分,邢家的年货终于全部备齐了:陶瓮里的丸子、年糕,瓷坛里的炸货,竹筐里的包子,案板上的年肉,果盘里的糖果,墙上的年画,门上的春联,院里的灯笼,还有挂在枣树上的鞭炮……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邢母站在屋中央,环顾着这些忙活了十几天的成果,眼里满是笑意:“这下真的齐了,就等孩子们回来,三十晚上团圆了。”
邢父拿出一瓶酿了三年的米酒,倒在碗里,递给邢成义:“尝尝,今年的米酒酿得好,甜着呢。”邢成义接过碗,抿了一口,米酒的醇香混着甜味,从舌尖暖到胃里。王红梅端上刚炒好的花生瓜子,一家人坐在炕桌边,吃着零食,聊着天,邢人汐趴在炕桌上,摆弄着手里的兔子灯笼,嘴里哼着村里的童谣:“腊月二十九,收尾忙不休,年糕炸得香,新年乐悠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村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各家各户的年味都飘在空气里:炸货的香,年糕的甜,米酒的醇,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大人们的寒暄声。邢成义看着窗外的夜色,听着屋里的笑语,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年啊,是从腊月里一天天忙活出来的,是从一碗一碟里攒出来的,是从家人的笑脸里溢出来的,是从邻里的问候里飘出来的。
腊月廿九的夜,苏门楼村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还有远处孩子提灯跑过的笑声。邢家的灯亮了很久,邢母在缝最后一针虎头鞋,王红梅在整理年夜饭的菜单,邢父在擦拭酒杯,邢成义在给灯笼添油,邢人汐趴在奶奶腿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个兔子灯笼。
夜色渐深,年味却越来越浓,像锅里熬得稠稠的枣泥,甜到了心坎里。腊月廿九的收尾忙,忙的是琐碎,藏的是期盼,盼的是团圆,守的是岁月里不变的暖。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旧岁将尽,新年将至,苏门楼村的人们,都在等着那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等着零点的鞭炮声,等着新一年的阳光照进院里,照在红彤彤的年画和春联上,照在每一张笑脸上。
腊月廿九的夜色裹着微凉的风,悄悄漫过苏门楼村的土墙。吃过晚饭,邢成义把刚满周岁的邢志强抱在怀里,小家伙裹着厚厚的红棉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院里挂着的灯笼,小手时不时抓一下邢成义的衣襟。邢人汐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糖块,嘴里念叨着:“史叔说要带我们看年画呢,还有申晓光、荣宁宁他们!”
不多时,史健涛、申晓光、荣玉东、廖光辉几家都聚到了邢家门口。申师颖牵着荣宁宁的衣服,廖怀微拽着廖光辉的衣角,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像一窝刚出巢的小鸟。史健涛手里夹着本卷边的旧书,笑着摆摆手:“走咯,挨家挨户瞧年画去,顺便给你们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一行人先往村东头的荣大爷家走。荣大爷家的大门敞着,门口的红灯笼映着刚贴的春联,门神秦琼、尉迟恭的画像在灯光里显得格外威严。史健涛领着孩子们站定,指着门神画说:“你们别看这门神只是两张画,来头可不小呢!打唐朝起,老百姓就开始贴门神了。传说唐太宗李世民夜里总做噩梦,秦琼和尉迟恭就站在宫门口守着,后来皇帝心疼他俩辛苦,就让画师把他俩的像画下来贴在门上,这习俗就慢慢传到了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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