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2/2)
太医嘴上说着不能确定,但从后面的叮嘱来看,显然已有八成把握。
秦琬听到太医后面那句话却下意识皱眉:“临近冬日,难免有游骑犯边,我不在幽州坐镇怎么行?还有辽东的屯田,都等着我回去安排,这孩子来得……”
“你可闭嘴吧!这话让孩子听见不好。”
建元帝刚从秦琬有后的喜悦中回过神,就听见秦琬嫌弃孩子耽误她处理公务,恨不能亲自上手把她的嘴堵上,就算一心为国这也太超前了,难道他已经缺人到要让一个孕妇来回奔波的了吗?
大不了想让人去幽州顶一段时间,等怀琰在大兴生完孩子再回幽州,不也是一样的。
秦琬一看建元帝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好不容易在幽州打开局面,决不允许有人这个时候摘桃子。
“它连自己喘气都做不到,能听见什么,陛下实在多虑了。”秦琬丢下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便继续问太医,“游猎骑射不行,那乘车走官道呢?”
太医觉得自己理解了秦琬的意思,她斟酌着对建元帝说:“民间健妇有孕还能下地务农,可见只要母体强健,并不会轻易流产。高阳王一向身强体健,若是乘车缓缓走官道,只要一路小心,却不碍什么事。”她又安慰秦琬,“殿下回京时一路奔波也不曾出事,小殿下必然极喜欢您这位母亲,您何故如此避之不及呢?”
太医温柔平和的语调很大程度上抚平了秦琬的t焦躁,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太大了,为免给建元帝留下恋权心狠的印象,她小声道:“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结果一怀上她陛下就把我忘到天边了。”
建元帝顿时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人了,还和个没出世的孩子争宠。”
“这么多年您什么时候骂过我,就因为她,您还让我闭嘴。”
秦琬嘀嘀咕咕,十分不满,胡搅蛮缠的样子瞬间让建元帝理解了为什么皇后维护嫔妃时会说妇人孕期容易性情大变。
“维护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建元帝想哄人的时候绝对能把人哄得找不着北,“我先让人备车送你回府,这几天就别四处乱跑了,好好在家歇着。等过几天再让太医看看,要是都说没问题,我就让人护送你回幽州,总得把一路上的药材医者护卫都准备好再出发。”
秦琬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听陛下的。”
建元帝这才叮嘱秦鹤:“把你阿姊好生送回去,一路小心些。”又让今天来看诊的太医跟着秦琬回府安胎。
秦鹤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秦琬走了,秦琬看起来很不耐烦被扶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看的建元帝胆战心惊。
他摇头叹气:“怀琰这样,怎么让人放心她去幽州。”
“可怀琰的担心确实有道理,幽州此时离不开她,换了旁人去,辽东的鲜卑与乌桓人未必肯低头。”阳平王道,“怀琰一早请求镇守辽东,必然早有计划,还是让她按部就班施行为上。且怀琰自幼心绪敏感,孕中又易多思,若是让她闲下来,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反而不利于养胎。”
“等过些天太医看过再说吧,总得以怀琰身体为上。”
建元帝说着又恨恨道:“若不是兰恭那厮,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决不能轻纵了他!”
不打杀一批燕国旧臣立威,他们就不知道此时的宽容有多难得!
且不说收到建元帝暗示的廷尉如何放开手脚查案,只秦琬在府中休养这几天,便称不上清净。
自从建元帝以高阳王蒙受不白之冤为由给她赏了一堆东西,便陆续有人上门探望,秦琬把能推的都推了,但总有人是她避不过去的。
秦琬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各家送来的拜帖,从里面挑出需要她亲自回的开始动笔写回帖,无外乎是什么朝官外臣不易相交过密那一套托词。
她把写完的回帖挪到一边,突然问赵裕:“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赵裕:“不知是关于什么的?”
“我好像忘了什么人?”
秦琬试图回想,却以失败告终。
赵裕道:“殿下莫不是想问杨子舒?”
啊对,确实是杨逸。
秦琬问:“他到临漳替我陈情,怎么一去不返了?”
那时候建元帝还没回大兴呢,结果现在她都回大兴了,怎么也没见着杨逸。
“杨子舒祖母去世,他回乡丁忧去了,殿下没收到消息吗?”赵裕疑惑道。
“可能是我回京时正好错过了。”知道人的去向秦琬便不再深究,只是叮嘱赵裕,“到底是王府的属官,以我的名义送一篇祭文,算了,我亲自写吧,写完你让人送去。”
赵裕沉声应下。
杨逸曾与秦琬说过他的家庭状况,写一篇祭文对于现在的秦琬来说不算难事,她写完之后又斟酌着改了几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反正一时半会走不了,正好盯着司农寺把她要的农官先选出来。
郑平这效率未免太低了点。
郑平倒不是有意拖延,他只是还在因为自己的职位和阳平王拉扯。
“你是大司农,去做幽州的农官算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把你降职?”
阳平王也是服了这一个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他试图让郑平打消这个离谱的念头:“我知道你受高阳王举荐入仕,所以心系高阳王,你可以从邵西的精通农事的官吏中择优送去幽州,这都合乎情理。但你怎么能自己去辽东?高阳王有孕在身还坚持处理公务,可见其一心报国,伯安若是为了些许私情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岂不是陷高阳王于不义?”
郑平心说你懂什么,幽州那是我家殿下选定的的龙兴之地,我怎么能为了眼前小利放弃未来的功绩!
遂梗着脖子反驳阳平王:“平已经将司农寺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完毕,也未曾在遴选农官的紧要关头撒手不管,现在只剩农官的培训,岂不是正适合辛祭酒接任?论及教人种地,辛祭酒可比平厉害多了,平实在不知阳平王为何不许臣去辽东。”
怀琰刚离开中枢半年,我就把她的亲信踢到边疆开荒,还是连降三级的踢人法,那我成什么人了?
就算你自己对外说是自愿的,也得别人信才行。
要不是当年秦琬因为郑平的官职还下过建元帝的面子,阳平王都怀疑郑平是受秦琬指使故意给他使绊子的。
不过郑平提起辛归,阳平王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既然辛祭酒擅长教人耕种,那该让辛祭酒去辽东才是。”
阳平王施施然道:“辽东的鲜卑乌桓都不擅耕种,更需要辛祭酒这样能手把手教导的人,且辛祭酒育有三子,正巧怀琰有孕,由辛祭酒随行也能随时照应着。你一个男子,实在不方便。”
郑平:“……”
前边那理由就算了,后边辛归生过孩子有经验这条他还真没法反驳。
大意了,万万没想到性别竟然成了他向殿下效忠的阻碍。
他很快调整策略,诚恳道:“辛祭酒若走了,农学院的事又有谁能接手呢?还是让辛祭酒以大司农兼任农学院祭酒,正好两边都不耽误。至于高阳王有孕,平可以将拙荆一并带上,也是一样的。”
郑平此话一出,阳平王就知道他去辽东这事肯定过不了秦琬那一关,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伯安这话令正知道吗?她为你操持家事,还得替你侍奉恩主吗?”
郑平先是一怔,继而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阳平王提醒,他几入歧途!
“多谢殿下提醒。”
郑平心悦诚服地拜别阳平王,回家看到正在书房写写画画的妻子,越发心虚起来。
“兰卿这是在做什么?”
郑平站在张兰衣身侧,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看了起来,是一封给别人的信,他似乎有许久没关注过张兰衣的交游,以至于现在看着信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张兰衣头也不擡,还把郑平往旁边推了点,嫌弃他影响采光。
“太素当初在高阳时写了本游记以记述高阳的各处风貌,如今她随英鸾在上源,又新开了一本书专写上源风物,便将早前高阳的游记交给我修订,我正与她商量着增删几处。”
看来没他在旁边打扰,张兰衣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
郑平放下信笑道:“不知游记修订完,可否让我先看看?”
张兰衣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想得美,我们两个修订游记的花费是殿下资助的,编好肯定是殿下第一个看,你就慢慢等着吧。”
郑平:“……”
他自然不至于误会张兰衣口中的殿下是旁人,但这就更吓人了好吗?
殿下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事!
看看眼前拿了秦琬的钱兴致勃勃给秦琬编书的妻子,再想起先前因为有人诽谤秦琬当街斗殴的长子,他要是生出二心,大概率会妻离子散吧?
惶恐过后是更大的兴奋,有这样心思缜密到可怕的主君,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