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以苦难救赎苦难(2/2)
当然疼了。陆子焉压低视线,放下刚刚剥好的最后一颗葡萄,极其自然地扯开问题:“你以前,连打都舍不得打。”
“现在舍得了。”
拽出刀锋,莫渚扔下刀子,身体卧倒,往床里拱了几寸,势作要休息一般,不再理会陆子焉。
陆子焉默默收拾掉果皮和刀,剥好的葡萄用保鲜膜盖好,又帮不知道是不是假寐的莫渚掖了被子。“葡萄最好在明天中午前吃完,如果不想吃了,就倒掉。”
莫渚没理他。
陆子焉垂头丧气地出来,轻轻掩了门。肩膀很疼,连着整条手臂都格外地疼。去药箱里找药,草草打理一番,扎好绷带。
他安慰自己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比起莫渚曾经的痛,这点疼还算不上什么。
出门,匆匆在空间里找到一扇玻璃门。这扇门是单独存在的,既不能被删除也不能被复制。
门前有一盘收拾整齐的棋。时间管理者说,这棋局就是打开空间封闭的钥匙,什么时候以胜利者的姿态将棋局下完,什么时候就可以送莫渚离开。
棋是生死棋,对于信息素消耗按层数叠加,并分段计算。按棋局规定单位来说,第一局消耗信息素为单位1,第二局则为1×(1+1×10%),第三局为1×(1+1×20%),后以此类推。
按层数所得数据如上,均以1×[1+1×(n-1)×10%]计算,因时间流逝而造成的额外消耗不算在层数消耗计算之内。
棋共有二十七层,也就是说,从第一层开始到最后一层的消耗,可积累至3.6单位一局,总消耗共62.1个单位。实际消耗大于62.1个单位。
陆子焉预测过,按压底算,自己每局可回复0.5单位信息素,总场共可回复13单位。假设不计额外消耗信息素的单位,其基础单位约50。
若二十七层每层平均消耗2.3单位信息素,最后结余剩1。
虽然数据吃紧,但上次他已经一口气攻破至第二十四层。棋局惯例是重复前二十一层,只要把前面的岀棋顺序背下来,就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浅浅换口气,理论成立,基本就没什么问题可言。他坐赴棋局,四周立即蔓生屏障,形成独立的次生空间。
次生空间的时间流动会稍有减缓,足够陆子焉废寝忘食地好好下棋。
君子兰信息素灌入棋子,对手席忽然出现一个白色人影。人影手中执棋,一出现便落下一子。陆子焉紧随其后,因为背下了前二十一层棋,所以每局都结束得很快。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第十八局结束时,陆子焉剩余信息素16.7单位。比预想要低,他却仍旧不慌不忙,下棋这种事,急不得。
从第十九局起,他加快了速度,争取在第二十四局结束时把不足的单位补回来。
空旷里回响着落子声儿,嗒嗒嗒,第二十四局结束。
陆子焉摸了把汗,信息素单位低了0.7,让他有些难办。
就实际情况而言,只需将单位差控制在区间(-1,1)既可,不过为了保证计划pnB顺利进行,他要求单位剩余落在区间(1,+∞)。
越往后,信息素单位的总消耗越会跌进亏空状态,陆子焉目不转睛地看着棋子,大脑不停运转,紧赶慢赶地思索下一步走势。
第二十五局消磨的时间过长,他至少要有6.1单位,才能保证可以进入第二十七层。但此时的他只剩5.2单位了。
陆子焉喘了口气,信息素亏空后,不可控地造成神经紧绷,心率上升。他指尖颤抖地摸了下鼻尖,暗暗讷讷,都已经走到第二十六层了,决不能轻易放弃。
恰巧此时,肩膀上的伤口莫名作痛,捂了陆子焉一身冷汗。他哆哆嗦嗦地从棋篓里摸出一颗子,迅速放到棋盘上。
第二十六局棋难度异常,甚至让陆子焉主动废掉几步来以求自保。
如果第二十六层都这种难度了,那第二十七层呢?他这么想,心境忽地凉了半截。
当剩余信息素骤降至2.1个单位时,那意味着陆子焉已经失去了进入第二十七层的机会。
抽筋的手在棋篓里抓了半天,才缩回来。陆子焉努力擡起睫毛,抖了抖上面浇筑的汗珠,一时间,某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仅仅坚持了三步,信息素跌降到1.3单位。
陆子焉扶着低矮的桌角微微战栗,纵使知晓这棋是下不完的,却不依不挠,只管薅着棋子往上放。棋盘上嗒嗒嗒,白色影子丝毫不知疲惫,放棋速度一如既往,就好像需要苦思冥想的只有陆子焉。
信息素一旦亏空到负数会造成腺体损伤,亏空过大则可能造成腺体局部细胞坏死,轻则永久性创伤,重则直接死亡。轮船上最后一次回溯,莫渚的死亡判定就是腺体信息素枯竭死亡。
突来的耳鸣席卷脑海,震得陆子焉神情恍惚,思绪不甚纷乱。霎时间,连笔直的棋盘线都有些分辨不清。
他快要熬不下去了,一度游走至死亡边线。他感觉后背很凉,有位提着镰刀的人缓缓靠近,将寒冷的锋刃架在他脖子上。
放弃吗?他问自己。
“下次,下次再来,下次……还有下次吗?如果,这是最后一次了呢?”
对手执棋,落下一子。伴随清脆的一声“嗒”,陆子焉倒在桌上怔望。
右手好疼,麻木到已经失去控制。是莫渚亲手刺伤他的,还亲手把伤疤挑开了。莫渚恨他,讨厌他,唾弃他,说他不配。
“可能……”即使不愿意接受,陆子焉还是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我才是那个从头到尾,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那个笨蛋。其实,都只是我那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