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死亡(2/2)
径直走向营地边缘那棵枝叶繁茂、在月光下投下巨大阴影的大树。
他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下去,仰起头,粉色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悬于墨蓝天幕之上的那轮孤月。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圣洁又冰冷的银辉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极其安详的释然。
像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了所有沉重的行囊,抵达了终点。
夜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低语,如同温柔的挽歌。他静静地坐着,仿佛与月光、与树影、与这无垠的寂静融为了一体。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清冷的月光,无声地见证着这最后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放松地向一侧倾斜,最终,如同月光下悄然凋零的昙花,无声无息地、安详地靠在了树干上。
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唇角似乎还凝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浅淡的弧度,像是终于找到了永恒的宁静与解脱。
月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他,将他凝固成一尊月光下的雕塑,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
第一缕微弱的晨曦,如同羞涩的笔触,小心翼翼地晕染开东方的天际线,驱散了浓稠的夜。深蓝色的天幕开始褪色,透出清浅的鱼肚白。沉睡的营地被这微光悄然唤醒。
最早醒来的是降谷零。
几乎是生物钟的驱使,也或许是因为身边空无一人的冰冷触感,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一种巨大的、灭顶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小乐?”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的位置,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荡荡的睡袋。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帐篷,紫灰色的眼眸带着巨大的惊惧,疯狂地扫视着营地。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凝固在营地边缘,那棵大树下。
凝固在月光与晨光交界处,那个安静地倚靠着树干的身影上。
神乐维持着仰望的姿势,白发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粉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安静的阴影。
月光似乎还未完全从他身上褪去,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银边。他唇角那抹极其浅淡的弧度,在熹微的晨光里,竟显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安详。
“小乐……?” 降谷零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他踉跄着,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那个身影挪去。每一步都重逾千斤,每一步都伴随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
他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
月见礼人第二个冲出帐篷,水色的眼眸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但在看到树下那个身影、看到降谷零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动的背影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却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水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紧接着是月见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雾海岚、伊达航和娜塔莉……所有人,都被这诡异死寂的气氛和降谷零、月见礼人那如同被抽走灵魂般的状态惊醒了。
当他们的目光顺着望去,看清树下那个身影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雾海岚的蓝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诸伏景光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悲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变成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松田阵平的墨镜滑落,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冲击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树下,又猛地看向身边僵立如石雕、脸色惨白如纸的月见礼人。
伊达航倒吸一口冷气,粗犷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痛惜。娜塔莉紧紧捂住嘴,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月见绯的红眸如同冻结的冰湖,所有的清冷都化为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绝望。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营地。只有晨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如同无数声低低的呜咽。
降谷零终于挪到了树下。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神乐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伸向神乐的脸颊。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皮肤的瞬间,猛地痉挛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烫到。
最终,那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的温柔,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神乐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啊……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破碎的呜咽,终于从降谷零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紫灰色的眼眸里,所有的光在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绝望。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撕碎。
他猛地俯下身,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近乎要将对方揉碎、嵌入自己骨血里的疯狂姿态,死死地、死死地将那具冰冷而柔软的身体拥入怀中。
他将脸深深埋进神乐冰凉的白发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那冰冷的发丝和衣襟。
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绝望痛苦的呜咽声,终于再也无法遏制,在死寂的晨光中,破碎地、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
那悲恸的、绝望的呜咽声,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凝固的死寂。
月见礼人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地盯着被降谷零紧紧抱在怀里、了无生息的神乐,看着弟弟脸上那抹安详得近乎残忍的弧度,又看到降谷零那崩溃绝望、如同世界崩塌的模样……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毁灭性的痛苦瞬间将他吞噬。
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礼人!”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倒下的身体。他抱着意识模糊、脸色惨白如纸的恋人,看着树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墨镜后的双眼也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沉重的负罪感淹没。
雾海岚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小乐——!!!” 他挣脱开诸伏景光试图安抚的手,跌跌撞撞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诸伏景光死死抱住,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发出崩溃的哭喊。
萩原研二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树下那紧紧相拥的身影,看着降谷零那剧烈颤抖、被巨大悲伤彻底摧毁的背影,看着月见礼人惨白昏迷的脸,看着月见绯死寂的绝望……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伊达航沉重地闭上眼,将悲痛欲绝的娜塔莉紧紧搂在怀里。
诸伏景光抱着崩溃挣扎的雾海岚,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悲伤。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营地中央那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悲伤和绝望。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树下那抹凝固在晨光与月光交界处的、带着安详笑容的白色身影,却成了所有人心中再也无法愈合的、冰冷的、永恒的伤痕。
降谷零那撕心裂肺的呜咽,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绝望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