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梦魇（终）（2/2）

林楚森在一木槿树下见到了一被丢弃痴儿，是他从前找到拼凑好的两魂六魄投胎转世而成。

见到她的第一眼，林楚森连忙看她的手纹。

只见有一条纹路中间断截，后面长长的一条似重新连接上去的。

林楚森松了口气，蹲在她身前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摇头。

林楚森又问：“你想跟我走吗？”

小孩想了想：“你是坏人吗？”

“你觉得呢？”

“好人。”

林楚森牵起她的手：“跟走吧，秦溟悠。”

秦溟悠：“我想吃糖。”

“给你买好多好多糖。”

身后绽开的木槿花毫无征兆滑落在地。

木槿花落，再遇故人。

林楚森将那一魂一魄给她补全了，耐心把她养大，教她灭嗔，带她认祖归宗。

断绝四百年，彭淮秦氏一脉再度传承。

传承之人——故人。

秦溟悠找到没几年，苏常亦彻底醒了，变回了四百年前的样子。

林楚森得知他学习灭嗔时还有些紧张，怕他会受到影响，后来听苏念康说他好端端的，安心不少。

秦溟悠长大，愈发叛逆，不愿学习灭嗔。

林楚森苦口婆心劝诫无果后幡然醒悟——转世与前世真的算同一个人吗？自己一直在引导秦溟悠往从前的道路上走，若是她不想呢？

便随她去了，平安便好。

秦溟悠二十岁时，林楚森提心吊胆熬了一年，见她平安度过二十一岁生日，活蹦乱跳，放下心来。

从此山川湖海，万千景色，任她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林楚森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走在迷惘的雾气里，周遭的景物亮起又黯淡下去。

昏黑的雾气里，他不断徘徊，打转，彷徨。

彻底被困在了梦魇中，走不出去。

苏常亦站在他身边，看完了林楚森的四百年。

走马观花，浮光掠影。

他走上前，拉住无头苍蝇般麻木游走的林楚森，泣不成声：“林楚森，我来接你回家了。”

林楚森迟钝得转了转头：“家？我的家早就没了。”

苏常亦伸出手臂抱住他：“常亦在，只要有常亦，林楚森就永远有家。”

“你是常亦？”林楚森摸摸他的脸，空洞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明，“常亦，你怎么来找我了？”

“常亦想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

这个字从唇中跳出，林楚森面前一阵燥白，五光十色的斑点闪过。

他在坟墓里，在苏常亦的怀中睁开了双眼。

苏常亦的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久久没有言语，只有不住颤抖的身子让林楚森知道他也从梦魇出来了。

带着自己从梦魇出来了。

梦魇是困死他的棋局，苏常亦是破局的关键。

林楚森反手揽住他的头，柔声道：“我好好的呢，别害怕。”

揽住肩背的胳膊越来越紧。

苏常亦：“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结婚前你说的‘永远’到底是什么意思？”

阳光照在林楚森的长睫上，在下眼皮投射出一片阴影：“看到了梦魇里那些，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苏常亦：“我要听你亲口说。”

林楚森抓住他的手掌，指甲抠进掌心，勉强和他牵手：“我说了别生气。”

“不生气，只要你不瞒着我，我以后都不会生气。”

林楚森艰难道：“以我为祭品，换你永世长存。”

宁师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每一步都为了置他于死地，或许有更大的阴招等着他们，他就是要他们死。

与其死了，倒不如把自己整个魂魄炼化到苏常亦身上。

这样，他就能永远陪着苏常亦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重重砸在苏常亦耳朵里。

原来从003局回来后迫不及待和自己亲热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后的放纵，匆忙的婚礼也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他早就做好死的打算了。

那些不过是他的告别。

也是啊，要是林楚森不想，他们的关系又怎么会这么快变成从前那样呢？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林楚森在把控，他不想谁也不能改变一丁点。

苏常亦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楚森感觉有湿热的液体在颈窝流淌，滴落到锁骨里，滑进领口，落到心里。

苏常亦很小声道：“我不要你的魂魄，不要永世长存，我只要你。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林楚森，不要和我告别了，我讨厌你这样说。”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什么都不告诉我，独自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与一生。”

苏常亦抱着他说了好多好多话，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不要离开我。”

林楚森妥协般微笑道：“不离开你了，我们同生。”

苏常亦：“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