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别怕（2/2）
陌生人看都没看他，指了一条左边的道路。
薛镜往右手边方向走。
“年轻人。”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却很沧桑，“不听老人言，是很吃亏的。”
薛镜理都没理。
无论有没有人要害他，对他而言，走哪边都是死路一条，又或者以他的经验来说，如果有人存心要给他下绊子，那是怎么跳都绕不过的。只是他很少叛逆过，现在想任性一下。而已。
他选择的道路比较小，这下走了十分钟都再没有车经过。
他甚至都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下巴便凉了凉。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刀刃在距离他脖子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溅起的雨水泼在他下巴尖上。
他淡定地转身。
是一个男人。带着脸罩只露出狭长的双眼，用对讲器说了句：“捉到了，你们在五分钟内过来。”
“喂，你是谁？”薛镜问。
那男人大概被他泰然处之的模样吓到了，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道：“妈的别动！”
薛镜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是谁派来的？要带我去哪？”
“操，妈的让你闭嘴！”男人用空的手卡住他的脖子，又用刀背拍拍他的侧脸，语气猥琐起来：“去哪？听说你是个兔儿爷啊，我们兄弟都......”
薛镜毫无征兆地捉住了他的手，往下一拧！
“操！”男人吃痛，眼神骤然凶狠，跳起来：“你不配合的话，我只能杀了——”
他话都没说完，身形一顿，低头，只见血液飞溅，腹前露出一节血红的刀刃，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有冰冷的寒光还在闪烁。
他痛得大叫，然而一只鬼魅般的手从后伸了出来，他闻到奇怪的味道，数秒后，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002踢了他一脚，看向他的任务对象：“别这个表情，死不了的。”
“哦。”薛镜垂眸看向倒在血泊里的男人，竟没有害怕，问：“他是谁的人？”
002揶揄道：“你不猜一下？”
“猜不出来。”薛镜说：“我没得罪过谁。”他说完觉得不妥，又说：“可能是我不知道。”
“确实。早把人得罪彻底了，又不知道罢了。”002居高临下道：“这个节骨眼，你那姓贺男朋友的妈怕你挡着儿子的康庄大路，盯你盯得死紧，就怕你去找贺心害了大事。”
薛镜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她知道我活着？”
“当然知道了。那家私立医院难道是贺心一个人开的？”
薛镜泛头痛，说：“好吧，无所谓。”
这个时机，什么事他都提不起心力应对。他此行只是想去自首，并不会去找贺心，也没有把肖瑞霞放在心上。
002说：“上车，我送你回市区。”
“好。”
他翻身上了机车，同为男性他也不忌讳什么，很自然地搂住002的腰身。未料002反应却很大，铁青着脸把他的手抓开，“草！扶车把手，别扶人，我跟你们不一样。”
薛镜轻轻笑了起来，也不计较。
奇怪的是见到002后，他像是因为找到了同类，反而平静了些，还有心情问：“肖盈死了，你知道的吧。你以后怎么打算？”
002发动机车，说：“不用你管。”
于是他又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跟你无关。”
“你跟肖盈到底什么关系？”
“跟你也无关。”
“你的年龄是真的假的？”
“闭嘴。”
“肖盈什么时候知道我想杀他的。”
002终于回答了，却答非所问：“你眼睛里的杀意藏都藏不住，除了你自己谁看不出来？问这种问题幼不幼稚？”
薛镜“唔”了一声，又想不明白似的问：“你觉得我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啊，有很多。”002的声音夹在风里：“你个孬种，薛镜。如果是我的话，他敢囚禁我的第一天起，就得收拾收拾准备变成五块了。”
薛镜闭上眼睛，由衷道：“你真厉害。”
002邪笑一声：“你也不赖。”又说：“你别去自首了。他给你安排好了出国。”
“不出国。”薛镜说：“犯事就要受到处罚。我和你们不一样。”
“呆子。”
002似乎很不爽，陡地拧下油门把手，车的行驶很快就到了极其危险的速度。风声渐大，薛镜只觉得灵魂落在身体后面。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飙车，虽然不是自己开的，但居然还不错。
路总是有尽头。
“还有两个街道就到警察局了。你自己过去吧。这里监控很多，我不想惹上麻烦。”
“好。”
“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掉链子。”
“知道。”
薛镜下了车，拍了拍002的肩，走了，瓢泼的雨声里他听见002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喂薛镜，我叫蔺岸。”
薛镜没有回头，只擡起手，说：“知道了。”
很多人看着他，尤其对他衣服上的鲜血躲避不及，但他不怎么在意。他往警局走去。他熟悉这个警局，他曾经在这里报过案，曾经在这里遇到蔚资。但现在他去自首。
他这一路早就想了很多，从出生到沦为草菅人命的畜生，每件事情都复盘了一遍，而在这条道路快要结束的时刻，他最后终于想到了这辈子短暂拥有过的爱人。
感情......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从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有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浪漫灵魂。
但这个人，对他而言又是那么的珍贵。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从他决定杀了他的亲舅舅，成为他家族的罪人？从贺心决定结婚？还是从他知晓是贺心的母亲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
肯定还有更多他尚没有发现却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贺心也有没有告诉他的事情。无论如何，他和贺心交汇的路途，都会走向结束。以至于他开始想：算了，有一些炸弹，就让它们埋在那里吧，永远都不要爆发。
他不想承受。
幸好把贺心推得足够远——他庆幸着。幸好在医院的时候足够狠心，也数次忍住了抓心挠肝的欲望。反正他会进监狱，吃一辈子牢饭。再也见不到贺心，也挺好的。
毕竟他一向脆弱。
这样想着，他轻松了点。
接近街道的最后一个转弯，刚好雨停了，他从街边的玻璃里见到自己。
他第一次从自己脸上看出亡命之徒的形态，那么病态，又冷静而疯狂。
建筑里的灯兀然打开，原来是一个舞蹈室，灯带和地板装修得很有质感，风格也很漂亮。
教师带着十几岁的学生们有说有笑进入教室，但看到他后，交流戛然而止。
教师下意识把学生揽到身后，警惕地盯着他，防着他，看似怕他打破玻璃冲进去。
“……”
他喉间一酸，狼狈地垂下头颅，迅速走出师生能见到的区域。
咸湿的雨水顺着侧脸滑落，他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哭了，但他感觉不到很难过的情绪。
他又走了一段路，又有一道视线在他的身上。他擡起头。
那么巧。
马路对面有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只是这次，这张脸上有万分惊愕的眼神。先是在他身上打转，最后带着痛苦与他对视。
这一瞬间，薛镜知道贺心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微微张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音节，下意识地躲闪开贺心的视线。但那道视线却像有了实质，狠狠扎进他的脑里，让某个已撑到强弓之末的盖子轰地被击碎——
海量的、被压抑在潜意识下的情绪喷薄而出！
刹那间，他终于和现实到无法再现实的现实连接，不堪而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膝盖都发酸。
他用尽了努力才攥紧拳心，重新拿起力气看了回去。
贺心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却向他大大展开了双臂，嘴唇一张一合，说的是：“别怕。”
薛镜视线霎地模糊。
明明是期待都不敢期待的。
可是——
他的鼻腔被酸热的感觉挤得满涨，控制不住身体，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他走下人行道，实实踩在柏油路上。
行车道上车灯骤闪，他仅一转头，瞳孔便急速扩张到极度！一辆黑色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得那么近，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
明明是看了路的……
他听见车轮快速滚动的声音，听见地面凹处的积水被破开的声音，听见行人的惊呼，听见贺心在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说】
2025.5.14
今晚更新的三章都是作者旅游时搓出来的，写得人要干了，语言比较粗糙，之后再回来优化措辞和修改错别字，但剧情还是这个剧情，先别急着喷我写这个剧情，再看两章……
不过就是下一章也挺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