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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别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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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别怕

/7小时前/

天花板射灯的光线柔和,让备餐台显得格外有情调,修瘦的男人穿着薄长袖毛衣,将萃取出的咖啡倒进马克杯。他下意识看了门廊拐角处一眼。

盯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薛镜把目光移回咖啡,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嘴角的弧度愈加凝重。不多时,意料中的声音出现。

“咖啡?”

薛镜把壶上的滤纸抽去,扔进垃圾桶里,问:“喝吗?我给你弄。”

“好。”肖盈走近了,手心像蛇一样从毛衣下摆游进去,轻轻按在他后腰上,“医生说过不能站太久,他们没劝好你,失责了。”

“是我要自己做咖啡的,总是麻烦人把东西弄好送进房间里算什么?”

薛镜抽一张新的滤纸,放好,打湿。

肖盈笑着说:“我付过工资了,你享受就可以了。你什么都自己来,我的工资不是白付了么?”

“享受不来。”薛镜把磨好的咖啡粉倒进去:“喝完咖啡,一天都精神点。”

肖盈笑意越深:“怎么?想振作了?”

“嗯。”薛镜把热水缓缓注入。

肖盈主动道:“我去餐厅等你,别太久了。”

薛镜缓慢地眨了次眼睛,不带什么情绪。

“知道了。”

肖盈把他先冲好的咖啡端走。薛镜低下头,用很自然的方式抖了抖袖子。

五分钟后,薛镜坐到了他对面,如果有人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一定能看见手心不断地渗着汗。

“我那杯不太——”

“不用。”肖盈自然地把手边的咖啡递给他,并把他手里那杯接过来:“谢谢阿镜。”

薛镜把到嘴边的措辞咽了回去:“......不用谢。”

“生日快乐。”肖盈说:“你连续五年把蛋糕丢我身上,毁掉的衣服可以买辆车,今年就不浪费食物了。”

“哦。”

“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薛镜说了几个字。

“那不可以。”肖盈把咖啡端起,闻了闻,说:“其实你这杯也冲得不太好,过于发苦。”

“我会慢慢练习。”薛镜抿了一口,睫毛下掩。

肖盈把咖啡放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薛镜在这样的眼神中慢慢蜷起指尖,剪得几乎不冒白的指甲扣在奢石桌面上:“......怎么了?”

“只是好久没有面对面坐着聊聊天了。”肖盈说:“你刚认识我的时候还小,特别活泼,每天要拉着我聊三四个小时的天,从早上穿的鞋子鞋带太短到晚上刷牙用了新牙膏都会和我说,20来岁的时候最不待见我,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这几年好像好一点,但不过是因为除了我也没有人和你说话。”

这段话莫名其妙,薛镜硬着头皮听完的。肖盈最近很喜欢拉着他叙旧。但薛镜总觉得他们的旧除了仇之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肖盈哼了一声,却不是恼怒的那种哼法,反而有点调侃之意:“怎么,跟贺心就有得说,和我就不行?”

薛镜握着杯柄的手指冒白,语气冷却道:“你喝不喝?不喝我走了。”

肖盈无奈道:“当然喝,你给的我怎么可能不要?”

“那就别废话。”薛镜面无表情。

“我只是很好奇。”肖盈凝视着棕色的咖啡液,晃了晃杯身,其表面顷刻变得起伏:“如果我们是从开始,从很正常的关系一点点培养感情,有可能吗?有可能......会有爱情那种东西吗?”

薛镜看着他,正色地回答道:“应该没可能吧。你到底都在想什么?”他近乎是嘀咕着补充道:“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肖盈举起杯子,相当随意地饮下一口:“好吧。”

他的表情柔和下来,似乎滑过喉咙的不是苦到极致的液体,而是什么稀世佳酿。

薛镜目睹着这个过程,眼底里慢慢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他突然冲动地说:“不过我可以向你解释——”他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道:“......虽然语言是很贫瘠的。”

“你说吧。”

“生活总是很朴素的,但人类的情感却很深邃。有些东西,在这里。”薛镜按了按心脏的位置,难得笑了下:“有一片平静,辽阔,温柔的海洋,在这里,比我的身体要大千万倍,只要我想起我爱的人,风就悄悄地吹过海面,那是一幅很美丽的画面。”

肖盈被他说的那个场景微微撩动,但试图在脑海中构建时却失败了,只依据他自己的体会道:“海是孤独的。”

“也可以是治愈的。”

肖盈说:“我感觉不到。”他头有些晕,于是用手肘支着脑袋,“我还是不太懂。”

薛镜淡淡道:“那是你的遗憾。”

“但从你身上,我偶尔能得到一点暖暖的感觉,对我来说足够了。”肖盈站了起来,把剩下的咖啡全倒进嘴巴里,表情纹丝不动,然后用湿巾缓慢而优雅地擦了擦嘴唇。

他的指尖没有停止过颤抖。

却仿佛完全视若平常。

薛镜缓缓皱起眉毛,终于想到什么,后背煞地发凉,抖着下唇问:“医院那个人......你安排的?”

肖盈笑道:“你发现了?是我安排的。”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的很多想法,都和你的背道而驰,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吵了那么多架。但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是第一次达成了共识。我是想对你说对不起的。但是我不会补偿你。”

薛镜微微悚然,失语了近乎十秒钟,才从喉咙挤出两个字:“疯子。”

肖盈呼吸在药物的作用下越发急促,却十分用力地维持着微笑,像是通过这样,还能保护着一份不肯坠落的尊严。

“我是......”他的声音已经变了:“你想到我的时候,也有一片海吗?不好的也可以。”

薛镜喉结滚动:“对不起。没有。”

“好吧,我也不要,反正海水是冷的。”肖盈笑了笑:“你转过去,别看了。”

薛镜深深看了他一眼,往后退几步,侧身靠在廊柱上,这个角度是看不到肖盈的,但如果对方有想与他同归于尽的意图,他也能很快作出反应。

很快他听见重物落地的闷响,继而一阵不正常的窸窸窣窣,最后归于平静。只用了不到四分钟。

肖盈死了。

薛镜没什么表情,盯着地毯上的一块图案,大脑异常地发空。

像是拔智齿的时候,医生在那块地方打了麻药,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但还是能清晰地意识到,口腔里某个地方被破膛开肚,什么折磨了他许久的东西被取了出来,然后那块地方被缝上,算是好了,但其实距离真正的好还需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折磨。

可是眼下——

他除了没有感觉之外,也没有感觉。

他上楼,在床底下找到一个长方形盒子,拿出来,开锁,打开。

两根削尖了的木筷子好整以暇地摆在中央。

这是他几个月前在便利店偷的,他天天睡觉前会把筷子放在床边磨,磨尖了头,妄想用这两根筷子快准狠地戳穿肖盈的脑袋,那总是他一天里情绪最高昂最兴奋的时候。

可能肖盈早就发现了,好心帮他带了过来。

他把筷子拿了出来,放在口袋里,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拿,离开别墅,走进雨里,很快就湿透了。他把筷子直着埋在一块不起眼的地里,手上的泥土擦不干净,他不管了。

他真的想不懂。

都说人生只有一次,要用力活出精彩,他也总是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一切,被母亲丢弃,他庆幸自己没有拖累母亲,父亲去世负债,他就努力打工。被资助人猥亵,他坚持了十几年脊梁不弯。错失晋升的机会,他就退一步接受现实。后来从社会网络中被剥出,他也在用力地活着,尽量关照自己的心理健康。

还不够努力吗?但努力有什么用。

如果他重新开始的念头曾经出现了一百次,那么他为重新开始做出的准备就有一百次,一次又一次,他的心气早已磨得稀烂。

死吧。去死吧。他每次看着肖盈的脸,脑子里都是这几个字。

如果没有遇到你这个烂人的话......

如果可以避开这个烂人的话。

那是别样的生活,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可能不会那么优秀,也可能更优秀,无所谓,但最后都是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为柴米油盐操劳着,可能会因为孩子的奶粉钱和车油钱涨价了而苦恼,可能除了舞蹈之外会发展其他的爱好,比如写字,钓鱼什么的。

想想他竟笑了起来。

真美好啊。

不用害怕露馅而刻意和所有好友们疏离,不用害怕回家而在大冬天像老鼠一样住在练功房,不用遇到喜欢的人还畏畏缩缩对方走一步他退一百步。当然,最关键的,也不用最后走到杀人犯法这一步。

可没有遇到肖盈,他又上不了学了,这些普通的生活也与他无关。一个没有双亲又只有小学学历的孩子游走在社会上,又有多大的几率不走上歧途?

左思右想,都是死路一条啊。

他又笑了起来。

你看,薛镜,你就是烂命一条,上天就没打算放过你。

......

别墅不是庄园的别墅,而在荒郊野岭,离市区有很长的距离,但好在只有一条路通出去。

薛镜就沿着这条路往外走。

雨好像下了好久好久,路面上积了约莫两厘米的水,被雨点砸得坑坑洼洼,他每走往前一步,都踢起带着腥气的水花。偶尔有车经过,但他招手时都没有停下来。

走了约莫十五分钟,他开始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然而当他回头,映入眼帘却还只是云雾缭绕的一片深山老林。

他摇了摇头,企图把奇怪的感觉甩出去,但越往外走,预感越盛,直到一个分岔路口横亘在他眼前。

两边道路并没有什么区别。

分岔点上坐着一个看不出男女老少的人,弓腰在摘野草,卷边的斗笠挡住了脸。

薛镜问他:“请问哪里能去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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