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过往(2/2)
本该是脚背挂在把杆上的,但因为出了薄汗,开始打滑,慢慢酒变成了脚指尖扣着把杆。
指甲盖前几天练的时候撞掉了,新生的肉被挤压着,痛得过分尖锐。
但这种痛对比手臂的酸痛与身体的疲惫,几乎不值得一提。
可身体上的不堪忍受,比起意识上要主动对抗的痛苦,还是略逊几分。
所有人都下课了。
课堂里全是汗味与蒸腾的水汽。他只剩下一种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他还在做平板支撑。
天光渐暗。
薛镜痛苦道:“老师,我坚持很久了。”
哒,哒。老师走了过来,薛镜无法擡头望向她的脸,只看见她的驼色舞鞋,听见她冷淡无波的声音。
“还差四分之一。”
他几乎要奔溃了,“可是……我已…经比别人都坚持……得更久了!我能不能结束……”
老师坚持道:“还差四分之一。”
薛镜闭着眼睛,咬紧了牙关,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老师说:“加油,薛镜,我陪着你。”
纸张终于完全浸湿,得到允许后薛镜瘫软在地。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是失去了身体。
他记得那天老师的话。
“薛镜,你是我最刻苦也最优秀的学生。”
“我对你总是很严厉,因为我希望你能走得更高,更远。”
“我希望在最高的舞台上看见你,不仅是站在舞台上,还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会为你骄傲。”
回忆是有尽头的。
薛镜从包里摸出手机,深吸一口气,给领导打电话,很快被接通。
“樊姐。”
“嗯?”樊折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外。
薛镜不常主动给领导打电话,像是出于一种减少暴露的自我保护。
“上次说的事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我还需要再考虑。”
“我就知道。” 樊折露笑了起来,“舍不得吧?”
“嗯。”
樊折露友善地说:“等你调整好回来,随时欢迎你。”
薛镜脸上展露笑容,应道:“好。”
两人浅谈了几句,挂电话前,樊折露猝然发声:“对了!小薛。”
薛镜擡眉,重新把手机举到耳边:“嗯?”
樊折露笑了几声,把声音放轻,“现在方便说点体己话吗?”
体己话?
薛镜微怔,环顾四周。这个时间排练厅空无一人,只有一缕清冷干净的阳关流进窗台,安静地陪着他。
“您请讲。”
樊折露略作思考,开口说道:“我在歌舞团任职很多年,手下的演员来来去去接触过几百个,不论是首席领舞主舞,还是群演,都是全国最优秀的舞者,千挑万选才出来一个,当然,能进舞团也是每一个舞蹈系学生的最高追求。作为你们的领导,我私心希望你们珍惜在歌舞团的机会,把私生活先放一边,积极投入到演出中。”
“嗯。”
“当然我们工资不高,有些演员干了几年有了履历上精彩的一笔,开始另谋出路我也是理解的。”樊折露笑了起来,“在这方面,你好像比别人要迟钝一点,进了团后一直闷头苦干,明明那么聪慧,却没有那些小聪明。不过,你寡言少语的样子倒很像以前的我。”
薛镜稍微沮丧地承认道:“……我总是比别人要愚钝一些的。”
“不不不!不要这么想。” 樊折露道:“我知道你的情况比别人复杂,如果是别的演员,没有伤病我不可能批这么长的假,但你……我只是心疼。”
“……”
事已至此,薛镜知道不用多说,她必然知道了内情。
他神色变得黯然,眸光游离,怅然道:“对不起。”
樊折露又说:“但你没有放弃过。”
薛镜缄默不语。
樊:“那么多年你都没有放弃过,为什么前几天突然跟我说要退下舞台了,这可不是你。”
“……”
“在外人看来,去高校当老师确实是光彩得不得了的事情,但我们都知道,一个演员是不可能甘心在盛年之际转教职的。”
“您说得对。”薛镜嘴角苦涩道。
“为什么?” 樊折露慢吟道:“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理解,只是我们共事很多年,我希望我不止是一个严厉的职业化的领导。我没有立场插足你的私生活,但如果你的人生道路上遇到了迷茫,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来开解你,帮助你,自然,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我的为人。”
薛镜沉思许久,最终没有选择拒绝。
“一方面,我在鹭城遇上一个人。”薛镜斟酌了很多字眼,最后只是说:“他……很好。”
“哇。”樊折露展颜道:“很高兴你终于遇上了良人。”
“另一方面,我不想说出口,但您已经知道了。”
樊折露略沉重地说:“嗯。”
“所以我想过,或许我应该回到家乡,远离首城的一切。”
“我明白了。”樊折露又问:“那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可以说吗?”
“可以。因为……他劝我不要这样做。”薛镜道:“他希望我能够再进一步,不要贪图这点安宁失去斗志。”
樊折露笑了,“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薛镜余光发散。
是的,我知道。
薛:“所以,我还是想给这么多年的努力一个交代。还有未实现的目标,我还不想放弃。”
“好!”樊折露爽朗敲定道:“好样的!”
……
挂了电话。
薛镜感觉心里轻松不少。
他突然很想贺心。
明明早上才一起吃过早餐,可是现在,心里某处泛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突然很立即就想见贺心,想要紧紧地拥抱他。
薛镜想:我是那么的幸运。
还有——
我是那么地深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