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个月后（2/2）
鲍风语吃了口面包，不在意他的拒绝，“回家一趟，收拾收拾去趟西南，我在哈尔滨认识的老板在那有个客栈，我去打打工，攒点钱，明年去南美玩。”
“你真厉害，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薛镜说完又问：“你家人不担心吗？”
年年在家的时候，他就总是很害怕乱跑被不好的人偷走，如今半年未见到，总是很挂念。鲍风语一个女生在外面一呆就是一年半载的，家人的心情必然跟他如出一辙。
“一开始是挺紧张的，不过现在也没问什么了，放心得不行。我去过五十多个国家吧，脚步遍布每一个大洲，哦，除了南极洲哈哈哈。”
薛镜被她的豁达感染了，也放松笑了起来，一会，他问：“我记得你有在做自媒体，还很成功，收入应该很可观吧？为什么……”
还需要打工？
“哎，确实挣挺多的，但那些钱大部分我都捐了，只留下一点点够吃饭的。”鲍风语神秘地说：“其实吧，我等于是手上几副牌和别人的媒介，挣到的钱我得听它们说要怎么花，所以不属于我的钱就不能乱用，会有因果报应的。”
薛镜其实不太明白，但他说：“明白。”
两人抿了口咖啡，唇齿间的醇厚香气与窗外渐浓的秋色相得益彰。
薛镜想起来她和刘般的事情，问：“对了，你和刘般以后怎么办？异地恋应该很辛苦吧。有什么打算吗？”
鲍风语手随便一摊，轻松道：“分了啊！”
薛镜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
鲍风语耸耸肩，“我们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不是恋爱关系，你也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的。”
她的眼神尤其随意，仿佛是在说早上吃了什么，薛镜捉摸过味来了，不禁问：“你不伤心？”
鲍风语反问：“为什么要伤心？”
薛镜一顿，有些不解。
鲍风语乐了：“哎，我看你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肯定是特用功，特听老师话的那种，长大了要找份稳定的工作，娶个正经的姑娘，婚后才能有性生活——只是打个比喻啊别当真，我知道你是gay，要不是贺心死皮赖脸追你，现在还单着吧。”
薛镜被她的话噎到，呛了口咖啡，连忙拿起纸巾咳了几声。
“反正呢，我觉得刘般还是其他男人都和我到的国家没什么两样。你短暂呆段时间是很美好，但你想要在一个新的国家生活，肯定会发现很多事情不那么如意的。”
薛镜点点头。
他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只不过对他而言，这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洒脱。
他既没有很快与一个人建立起关系的能力，也不可能初预料到未来的结局，就毫无负担地抽身而出。
想到这里，薛镜垂下视线，盯着桌上圆滚滚的玻璃杯，轻轻叹了口气。
他和贺心现在是很好，可是，会有以后吗？
薛镜嘴角苦涩，低声道：“如果我也能像你这么拿得起放得下，我的人生一定会轻松许多。”
鲍风语扑哧笑了出来，“可别了。你知道不，我之所以只能这么搞，是因为我光着脚，你想想，我没正经工作，全世界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有点小钱请朋友吃饭，但要是谈了正经恋爱，我顾虑的东西就多了。”
鲍风语停顿几秒，继续说：“首先挑队友就得花上最少几个月的时间吧，相处，磨合，以后的规划，什么房子车子孩子……哎太累了，我不行。我就只关心自己一个人好不好，快不快乐，你说自我吧，也有点，但我就是只想对自己负责。”
薛镜没说话，默默喝了口咖啡。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人生观，除了新鲜，还有点别样的感觉。
鲍风语像是一只把自己养得很好的野生小动物，他隔着层层牢笼望出去，见到了烈日炎炎，与阳光下肆意潇洒奔跑的她。
很难说出是什么样的感受。羡慕也不完全是。如果要他成为这样自由的人，抛开世俗眼光只在乎生命体验，他甚至没有这份勇气。
他既佩服她，又不敢成为她。
薛镜出神须臾，忽地又听见鲍风语声音响起：“不过你可别学我啊。我从小成绩就不及格，大学学的专业也不咋地，毕业后和父母吵了好多次假，最后受不了才跑出来，反正各方各面可以说是世俗上的平庸者，但我心气高，所以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想这样过活。”
他回过神，笑着说道：“别这样想自己，你的天赋还有眼界都是大多数人没有的，你的生命力和潇洒我更是无法企及，要去一个国家前需要做那么多准备工作，是我的话完全统筹不来。”
鲍风语眼睛一闪，把咖啡一口闷完，才乐呵着道：“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嘛。”
薛镜挂着一抹笑，低头看了眼表，说道：“跟你聊天很开心，不过贺心差不多来接我下班，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
“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鲍风语麻利地说。
男人的身影与声音消失在咖啡店中。鲍风语托腮望着窗外。
贺心果然准时准点出现了，很顺手地接过薛镜手上提着的东西，把车钥匙丢给薛镜，薛镜嘴唇张合，反复询问着什么，贺心点了一次头，又点了一次头，又点了一次头，终于薛镜很凝重地，应该说了声好。
贺心大笑起来，笑声太肆意，连咖啡店都听得一清二楚，继而长臂一揽，在薛镜耳边嘀咕着什么。薛镜像炸毛的猫一样惊了一跳，挣扎着要离开。贺心大笑，手掌在他头顶揉了揉，又钩住他的脖子，死活不肯让他跑。
两个大男人打打闹闹，身形越来越小。
薛镜回过头，隔着玻璃窗与长长的街道，向她最后道了声再见。
他的面孔镀着深秋柔和而厚重的光彩，落叶的絮语飘落在肩头，又缓缓褪去，一切倒映在眼中，逐而褪色成电影般的默片。
鲍风语笑了一下。
第一次见到薛镜，就是在贺心的公寓里，她其实过去只是想蹭顿饭。
毕竟电影早就看过了，刘般的笑话也没意思，所以她提出给薛镜占卜。未料就是在这样一次寻常的占卜中，收获了意外的见识。
那天见到的牌面，是她自入行以来最有意思的。
太有意思了。
两道身影已然完全退出视野。鲍风语收起表情，挎起大包，在把薛镜没吃两口的蔓越莓面包丢进嘴巴，迈着矫健利落的步伐离开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