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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共居一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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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肖瑞霞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又为什么这么多年心甘情愿扮演一个居家妇人的中庸形象,等等,薛镜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考究的事情了,如今能喘息几分,已经很难得。

肖盈终于走了。

薛镜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直直倒在沙发靠背上,脸色苍白。

“怎么了?”贺心发现他的异样,凑近了问:“你不舒服吗?”

“嗯,没睡好,抱一下我。”薛镜耷拉着眼皮说。

贺心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红晕,还不习惯薛镜的亲昵一样,别扭地把他搂了搂。

两道体温缠绕着融为一体。

“贺心。”薛镜安然闭上眼睛。

“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

“干嘛啊你,怎么又问这种问题了?”贺心有些委屈,“不喜欢为什么要跟你上床?”

“......”薛镜睁开眼睛,抿唇,看着他。

“喜欢。”贺心用气声说:“喜欢得不得了。”

“......”

薛镜的笑容勉强起来。什么东西在心里爆开了,让他酸涩不已。

“怎么了?”贺心眉心聚起。

或许是心灵暗暗有连接,即便薛镜不说话,他也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很是悲伤的气息。

他不知薛镜为何骤然有些郁郁寡欢,只当又想起了不悦的往事。

贺心加深手上的力气。

“又突然不开心了?算了,让你说又不说,我还能怎么办?等你像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的,好吧。”

薛镜张了张嘴唇。

“我不知道......”

是否有足够的勇气,迎接那一天。

他出神地垂落视线,纤长轻薄的睫毛如羽翅,在脸上落下一小片浅灰的阴影。

冥冥之中,命运引他上了一条直轨,他一路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就到了这里。就像有人提前写好了过于戏剧化的剧本,引他入局,身不由己地诠释某个故事。

究竟是什么时候,生命如戏剧般,以某个点为圆心,旋拧延伸出瑰丽、盛大而糜烂的线条呢......

不是父亲的逝世。

也不是认识肖盈那天。

而在某一个,他当时知道其特殊,却没料到会特殊到如此地步的拐点。

薛镜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脚步飞快穿过别墅前厅,容貌如往日那般清隽,眼中却布满戾气。

客厅角落放着黑色拉杆箱,里面是他提前收好的行李。

他为这次巡演,已经跟团排练了半年,每一个细节都推敲了无数遍,只要巡演成功,他就能靠这次的角色提名首席——这是他多年苦练,不断追逐的高峰。

临行前,他的机票被人为取消。

一开始他以为是整列航班的问题,等了两天都没见团里重定机票,于是去办公室请示领导。

领导支支吾吾,直道这次你就别去了。

薛镜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说了声抱歉,转身逃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沙发中央修长英俊的男人在给猫剪指甲。

薛镜停下脚步,语气森冷,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切齿,“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盈听到这句话头都没擡,说:“等一下。”

年年的习性和其他猫没有什么不同,都不喜欢剪指甲,肖盈摸她的头顶和下巴表示安抚,即使大拇指指背上有一道新鲜划痕,眼神中没有任何不耐。

见过这一幕的人大概都会觉得,如果肖盈有养育孩子的打算,大抵会是一个负责耐心的父亲。

“为什么要这么做?”薛镜重复问题,又道:“团里那么多新人,我已经不算年轻了。为了拿下这个角色,我打封闭上的选角。排练半年又花了多少心血,在功厅里磨了多久,开了多少次会,熬了多少个夜,才通过终审。你知道我在这个时候放弃绝对会崩溃,为什么要这样做?好玩吗?”

肖盈把年年放跑,转身过来,轻描淡写说:“让B角替你跳吧。”

“不行。”薛镜说:“我不能让出去这个机会。”

这一行靠本事说话,对渐长的年纪与衰退的身体机能很残酷。

团里的节目就这些,如果错过这一场巡演,他职业生涯的终点会永远停留在眼下。

“上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肖盈终于严肃了一点,“你的膝盖和腰需要静养,有没有想过这一年的巡演可能会让你落下病根,往后一辈子都会在深夜里因疼痛而无法入睡。”

薛镜摇摇头,坚定的说:“我不在乎。”

当然不可能为了一点伤痛,放弃期待已久的机会。

他为了跳舞,付出了太多,多到无法承受失败的地步。他没有任何爱好,只专心做过跳舞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成为顶尖的那一个,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肖盈笑了笑,没有理会他所谓的不在乎,慢条斯理道:“我说了不行。你的护照在我这里。”

薛镜看着他,从他的表情中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甘又略显悲哀道:“你是要毁了我。”

“我是在保护你。”

两人多说了两句,一触即燃,当即吵了起来。

其实他们之间很少吵架,但薛镜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固执激进。

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却助长了情绪。

薛镜拿起了肖盈放在客厅的那根作为威慑的铁制长棍,多年积累的愤怒终于在这一瞬间冲破桎梏,浓墨重彩,如泄洪般势不可挡地摧毁他的理智与自制力。

他毫不犹豫,对着电视狠狠砸下。

哗啦——

碎片霎时飞扬,如利剑般刺破虚空,击碎他和肖盈之间高空走钢丝那般岌岌可危的体面。

他隔着飞舞的碎片,看见了肖盈张着嘴唇,大概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成型。

那天的结束,是满地狼藉,是薛镜的脱力,是肖盈的妥协。

薛镜坐在地上,脸上布满液体,泪水,血,或者其他什么物品碎裂泵出的流液,凉掉了干在脸上,一做表情就扯得皮肤生疼。

肖盈脸上再也没有从容,也没有往常的势在必得。很奇怪的,只剩下一种类似于心疼的复杂表情。这种表情薛镜只在附中班主任脸上见过,然而一时间无法从肖盈这里解析到准确的含义。

他眼中的世界已经模糊了。

他太累了。

变得嘶哑的声音在偌大冷清的客厅一圈圈荡开。

“我想离开你。”

“我不想见到你。”

“我想走。”

他固执地说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好像是很久就想说的话之前,或者很多次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一次性都讲了出来。

肖盈最后蹲了下来,捂着他的嘴,受不了一样语气颤抖地说:“是你赢了。”

薛镜茫然地看着他。

肖盈说:“巡演的事情没得商量,但我允许你离开我一段时间,你会有很长的休息,你找一个城市,搬过去,我不管你。”

薛镜接受了他的提议。

最后他选择来到鹭城,回到他从母亲身体降落的城市,回到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过往,回到他早已斑驳的记忆中。

可是。

他没有过母亲,现在也失去了父亲,记忆更是像物品一样,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但他变得不太一样。

回想前些年,首城对他而言是一个又一个雾蒙蒙的天,只有舞台上的灯光是明亮夺目的,他不断地渴望那以小时为单位的瞩目,更加痴迷地投入到训练中,从来没有认真去生活过,哪怕一天。

到了鹭城之后,他好像被这一所慢悠悠的城市传染了,事业心变得松散,甚至有了一种类似于退休的惬意。

其实,就这样停住脚步,也挺好。

他想,原来我已经认命了,终于放弃那座注定无法攀升的高峰。

人真是奇怪,适应能力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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