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碰我！（2/2）

贺心的朋友很热情。

太热情了。

贺心自己则和见习警察搭起话，“弟弟听我说，你是来实习的，搞砸个什么不是很正常嘛，我公司那些实习生捅的篓子多了去，有时候还得我这个总裁去给他们擦屁股。你别把他们这态度当回事，该干嘛就干嘛，他们不让你上车你就自己回去。反正实习期结束后就各走各的路，别来这个单位工作就行了。”

男生没听到这样的安慰也就算了，一听只感觉这些日子所有委屈涌上心头，鼻子酸透了。他“唔”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呜呜……”

薛镜挂了电话，回头，先是看见抖动的肩章，然后才是年轻警员顷刻之间布满泪痕的脸。

他并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尤其在这种情境之下。

他抽两张纸巾按在男生脸上，男生捂着脸哭了个没完。

他把整包纸巾放到后面去。

在低低的抽噎声中薛镜不动声色看了驾驶座上的贺心一眼。

贺心处事不拘小节，开车却很平稳规矩，大道上的黄色路灯一轮轮铺在他身上。

刚剪几天的头发有些短，用发蜡抓了上去，露出饱满天庭，五官立体。因为个子高，看人时他的一双眼睛总是微微下撇，但此时注视着前方毫不偏移，往下，是支棱的夹克领子。

贺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自信、积极、像太阳一样，有强旺的能量与强大的磁场，足以无差别地向周边的人散布光与热。

薛镜别开视线，去看自己窗外的风景。他住的酒店在老城区这边，沿街都是些三十年前建的居民搂，七八层楼高，住的人不算很多，楼下的商铺满满当当。

熙攘人群落入他眼中皆化为虚影，一个具体的形象也没留不下。

一样的。

薛镜的嘴角扯开一抹微微嘲讽的笑。

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特殊的一个。

在他的视角盲区，贺心偏了偏头。

——刚刚薛专家偷看我的那几秒，在想什么？

事件不复杂，晚上派出所人也不多，两人呆了一个小时简单走过流程就出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树间飞过两只剪影般的鸟。

贺心在门口的阶梯上伸了个懒腰——派出所里面的椅子真不是人坐的，又硌又硬，简直是和人体工学对着干的惊天大作。

“我们自己去下个馆子？”贺心留意了眼时间，说：“他们那边肯定喝开了，现在去得被灌到神智不清。”

“嗯。好呀。”

“想吃什么？”

“火锅？”薛镜说，又觉得不妥，问他：“你吃辣吗？”

“吃啊，你别看我们家的饭菜清淡得要死，其实我有时候也受不了了出来偷腥。”贺心双手插兜走在他前面：“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重庆火锅，挺不错的。”

薛镜刚想提醒他偷腥这两个字不是这样用的，就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在叮叮当当响。他摸出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串号码。

他只扫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幸得脸背对着光，任何异常都不明显。他毫不犹豫按下红色键，铃声戛然而止，但三秒内电话再次打进。

薛镜再次挂断。

“领导给你派活？”贺心凑近了问，但薛镜压根没理他。他从台阶下望上去只觉得薛的眼底变得像一湾深水般死沉，似乎灵魂都被这一通电话吸了进去。

“薛镜！”他大声喊他名字，“干嘛呢！接电话啊！”

薛镜像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耳边有声音，很慢地摇了摇头，沙哑道：“不好意思，我去那边接一下。”他的声音乍听很镇定，但并不平稳。

贺心高挑起眉，揶揄道：“哈？老情啊？这么避讳。”

“不是。”薛镜径自走下阶梯，独自往幽深的地方走去，抛下句：“跟你没有关系。”

贺心被他这不痛不痒又隐隐抗拒的态度惹火了，大步上前，抓住薛镜的臂膀，“怎么？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能在这里——”

薛镜条件反射般几乎弹了起来，用尽全力打开他的手，失声道：“别碰我！”

贺心被这一声惊得心脏猛地就是一跳，他生生把没说出口的话压进喉咙，松了手。薛镜连退了两三步。

彼此错愕的目光对视上，薛镜看清楚贺心的脸后，瞪大眼睛：“对不起，我刚刚——”

鸣笛声猝然响起，由远及近逼来，和电话铃声并在一处格外杂乱。

警车呼啸着从二人身侧驶过，将二人的脸映亮，压了一个弧度完美的弯，迅速游离警局。

在一闪而过的刺眼灯光中，贺心的视线清清楚楚窥探到薛镜的目光深处，那里布满了难辨晦涩的情绪。

一切归于深暗，唯余铃声尖声啼叫。

贺心喃喃道：“……你去吧。这是你的隐私……你快去接电话。”

薛镜行尸走肉般踱到最角落的停车棚，棚下停着一些电动车和摩托车，他穿一身深色衣服，如果没注意看这个小拐角是无法发现有个人在这里的。

而原地——

贺心憋紧的一口气从胸腔中慢慢逸出来。他皱紧了眉头，抱肘紧盯薛镜在暗夜中显得瘦削的侧影。

薛镜状态不对劲。这通电话不对劲。

或者说，薛镜身上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