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散步（1/2）
第4章 散步
晚饭前贺心亲自去接薛镜。
刘般是知道他家怎么走的，但薛镜第一次来他家，还是有个人带进去比较好。
护堤路左边的半坡上种着一溜狗尾巴草，顶着未消的暑气绿得茂盛，风一吹，像整片会呼吸的浪花。
轿车就在满目绿意中穿行。
“我以前住在这里。”副坐上的人突然说。
贺心闻言，往右边瞥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薛镜的侧脸，清浅眼眸敛于长睫之下，鼻梁直挺，侧脸虚焦后，后方的楼盘才逐渐清晰起来。
便宜量大的小区，城区职工很爱在这里买房，刘般他爸考公务员前是个老师，也住这。
贺心放缓车速：“下去看看？”
后座上的罐装茶叶礼盒歪了，倒下去，薛镜伸手过去扶正。
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却低了下去，“不了，房子早就易了主，我也十几年没回来，说不定连家门都找不到。”
贺心听出他话里多多少少有点沉重，毕竟少小离家老大回嘛。他长眉一扬：“找不到咱们就不用惦记了，依你现在的能力肯定住得上更好的。”
薛轻轻笑了：“借你吉言。”
很快，他们就把小区大门远远甩在身后。
贺心本没有去细想，但汽车经过一则大广告，上面写着“乐为鹭城人”。
他蓦地发现了盲点：等一下，薛镜是鹭城人啊！
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么回家乡之后一直住酒店？不回家的吗？
这个问题在晚餐时得到了回答。
“我由父亲一人抚养长大的。爷爷奶奶早已驾鹤西去，父亲欠了债务，又在我16岁的时候意外去世，因为资不抵债房子卖掉了，我就没有再回来，毕竟回来……也没有家了。”
“原来是这样啊。”母子俩异口同声。
餐厅中央的红木圆桌上布满菜肴，规格与食材奢侈非凡，然而食客仅四，比侍者还少一半。
这顿饭是由贺母主持的，贺父恰逢出去应酬。
肖瑞霞听到薛镜经历过这样的事后，两眼泛起水光。
贺心对她的感性并没有太大反应，毕竟他妈是因为捐款太多，手机推送全是谁谁谁重病求医的女人。他使了个眼神，阿姨就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肖瑞霞有些不好意思：“干什么呢？”
贺心小声说：“眼妆要花了，妈。”
他妈是首城人，出生自金玉满堂的名门望族——说出来也没什么丢脸的，他老爸是娶了老婆后，在老丈人的扶持下渐渐起来的。
肖瑞霞这女士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相貌美丽，多才多艺，顶级名校毕业，除了生他的时候挺遭罪外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每次他带朋友来家，肖瑞霞都要细细询问过人家的家庭情况，虽然贺心有时候觉得没什么必要，但长辈的做法总有自己的道理。
他回头问薛镜：“你爸去世的时候你还没办法养活自己吧，怎么不去找你妈呢？”
薛镜：“我母亲她很早就有了新家庭，父亲的债务压在我身上，彼此之间没必要相互连累。”
刘般：“你说的债务…”
问题问的是这批债务的缘由，但薛镜回答：“那年有个做慈善的生意人从学校了解到我的情况，替我消债还支付我的生活学习费用，我现在正在攒钱还他。”
阿姨们涌进来，排着队把菜一道道撤走，又把新的一道道菜摆在大圆桌子的自动转盘上。
肖瑞霞的目光再次投向薛镜时，完全变成了母性的怜爱。她给薛镜夹了好几筷菜，生怕他吃不饱，语重心长道：“可怜的孩子，有什么困难就来跟瑞霞阿姨说。”
薛镜看着她，手中筷子的高度降低几分。
这种带着向下怜悯意味的话，他早已从无数人口中听过。
人们往往说了就忘了，他也没有不懂事到真的上门求助，结局不过是成为别人口中的一道谈资。
他心中已然有些麻木，只道：“谢谢阿姨。”就把肖瑞霞夹的菜都默默吃了。
贺心凑在他耳边说：“既然是慈善，想必人家也没要你还吧？”
薛镜睨他一眼，滴水不漏道：“还是要还的。”
“贺心，别偷偷跟人说什么不合适的话。”肖瑞霞有意无意地叮嘱儿子，又蓄起和气的笑意，面向薛镜道：“薛镜，虚堂悬镜，纤微必照。真是个好名字。”
贺心忍不住地“噗”地笑出来，“那我要是叫贺门，是不是也是双喜临门的好名字。”
刘般：“这样说我要是叫刘眼，是不是独具慧眼？”
贺心：“你叫刘般已经很逆天了，还要怎么样？”
刘般：“……”
薛镜：“……”
肖瑞霞忍住拍筷子的冲动，看了眼儿子：“你能不能正常点？”
育儿书上说太温柔的妈就会有嚣张的儿，她在贺心小时候没当回事，只觉得每个孩子都有其天性不用太干预，不然也不会给他起一个寓意着随心的名字。
但现在看来，这孩子眼见没人压制得了他，真的是越来越调皮了。
欠调教。
气氛不错，其他三人逐渐开始聊起文化艺术，贺心没什么兴趣，就闷头吃饭，心想：错怪薛镜了。
薛镜身上背着债呢，怪不得那么省，初次见面的时候本来晕车想吐，却为了500块忍了一路。
但怎么就给他买了五位数的衬衫呢？
是好面子吗？好像也不是。
薛的行为跟他孤儿的背景挺违和的。
虽然有别人奋斗一辈子都难有的履历，但为人处世嘛……却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要强。
压根不像是早早就被迫着自立更生的人，倒像是被长期保护起来的角色。
阿姨推车进来，给每人上用冰蓝水晶盅装着的甜品。肖母约了美容师，提前离席。
薛镜发现了眼前一碗跟别人不太一样，疑惑道：“为什么……”
贺心不等他说完，从顶上削了一勺，塞进他微张的嘴巴里，“燕窝冰粉，你的加了爆珠和跳跳糖，我开发的。”
薛专家猝不及防被喂了满口甜品，没几秒嘴巴里叽叽喳喳地冒响，想骂人又不好开口，脸黑得很怨怼，落在贺心眼里实在太好玩。
他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好吃吗？”
薛镜嘴巴里的小鞭炮终于放完，含着隐隐的怒气道：“贺心！”
贺心：“哈哈。”
刘般贴了上来：“小心心，我也要你喂。”
贺心吓得往后一躲，“滚！”
“你不爱我了吗？”刘般哭唧唧，“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居然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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