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2/2)
这一刻,就足够了。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隐隐作痛,就连肚腹上都掠过一缕冰凉。
怎么回事?
他伸手去抹康斯坦丁的脸,发现他的脸上湿润一片。
沈淙睁开眼睛,够起脖子。
只见康斯坦丁搂着他的腰,沉默地把脸埋在他怀里,却早已泪流满面。
笨蛋……
沈淙用手去擦了擦他的眼睛,康斯坦丁躲开了,负气似的把沈淙抱得更紧了。沈淙嗓子发紧,不管他,躺下去后闭上了眼睛。
他对自己说,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人,可千万不能流出泪来。
千万。
河畔的老橡树已经秃了半边,残留的枯叶在风中碰撞出碎瓷般的声响,一只山鹰展开镰刀状的翅膀,在云端划出焦黑的裂痕。小花楸打着欢快的鼻息,在老橡树下啃草。不远处,几株野蔷薇映照着夕阳的猩红。
夕阳西下时刻,众人从睡梦中醒来。河流好似流淌的黄金,沈淙睁开眼时,被刺痛了一下。康斯坦丁用手挡了挡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沈淙早就睡在康斯坦丁的臂弯里了。
“有点冷,”沈淙打了个哆嗦,康斯坦丁抖开披风把他包了个严严实实。
“回去了!”达莉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天儿要黑啦!”
“真要回去了吗?”萨维利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抓着达莉娅的长裙问。
“真要回去了!”
没错,真要回去了。
临走的那一天,整个亲王府都前来送行,直直送到了彼得堡城外都止不住脚步。索菲亚哭成了泪人,沈淙拥抱她说,好好读书,介绍信已经寄给大学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等我下次来,希望可以看到更多的译本。
“我会的!我会的!”女孩哭着点头,拼命地亲吻沈淙的手。
玛莎固执地不肯看沈淙,沈淙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说:“日后脾气要小点,不然怎么嫁人呢?”
“谁说我要嫁人了?!”玛莎气鼓鼓地流泪,然后抱住沈淙:“您可千万要回来,我等您呀!我等着您!”
沈淙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达莉娅叮嘱着康斯坦丁这一路上要对沈淙多加照顾,千万不可由着性子,要知道这一回回去的不止沈淙一个人,是整个中国使团,还有那些返乡的中国商人们。康斯坦丁作为领队,要拿出在战场上杀敌的专注,保护众人一路安全无忧。
康斯坦丁吻了吻达莉娅的脸,“达莎,我在保护自己的命呢,别担心。”
“安全回来。”
达莉娅忍不住抹泪,又看向沈淙。
“露琴卡少爷,放心,放心啊,亲王府邸一切都不会变,只会更好,等着您回来,您可千万要回来!”
“好,达莎,我一定,我一定……”
一会众人又跟乌兰、陈太医道别,又跟商队里的崔馥、赵鹏他们打了招呼,大家脸上都是依依不舍。
乌兰和陈太医坐在马车上,看沈淙向他们走来。
“上车吧——”乌兰朝沈淙伸出手。
沈淙把手递过去:“哎!”
抱着王纯的骨灰,沈淙朝身后的彼得堡深深看了一眼。
真的还会回来吗?
看向队伍前方的康斯坦丁,沈淙咬紧了唇。
一定还会回来的!
一行人就在康斯坦丁的率领下,朝着恰克图出发。康斯坦丁手底下五十人的精英部队时刻关注着道路上的动向,手持沙皇敕令,一路畅通无阻。
康斯坦丁真想放慢脚步,把沈淙留在沙俄再久一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天长地久……
为何如此残忍,每一步,他都在送走自己的爱人。
不——康斯坦丁回头望向沈淙,他要爱他的一切,爱他大清使臣的身份。爱他的使命,爱他的责任。
只是,心好痛,每朝难一步,康斯坦丁的心就跟剜肉一般地痛。
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嬉闹,专注于保护使臣团和商队的同时,他什么都不想,全然将自己投入到沈淙的怀里。
每到一个驿站,他不喝酒,不和当兵们玩闹,就坐在沈淙房间里,坐在他对面,看他翻译《孙子兵法》。
他多希望到恰克图的路又一辈子那么长,多希望《孙子兵法》永远翻译不完。
而沈淙,却只会在烛光中擡起眼,朝他嫣然一笑。然后站起身,吻在他的唇上。
“我还可以吻你多少次呢?”离别之路上的缠绵夹杂了痛苦的意味,康斯坦丁把沈淙抱得很紧,时常让他无法呼吸。
”千千万万次。“
沈淙咬着他的耳朵,哭着说:“我等你,我等你。”
转眼间六个月过去,其中滋味怕是康斯坦丁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味,他只觉得从未走过这样痛苦的一段路程。只是到了恰克图分别时沈淙将翻译好的《孙子兵法》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在众人都在前方,等待沈淙上另一辆车的那一刻。
所有的痛苦,好像都在这一刻消弭了。
康斯坦丁深深凝视泪眼盈盈的沈淙,温柔地抚摸他的鬓角。
他冲沈淙露出一个信服的笑容,他看起来成熟而值得依靠。
康斯坦丁取下自己脖颈间他戴了一辈子的黄金十字架,给沈淙戴上。
“这是戈利岑家祖传的黄金十字架,只有继承人才有权佩戴。你戴着,记住我向上帝立下的那些誓言。”
颤抖地在沈淙额头上落上一吻,康斯坦丁遏制住自己所有的心痛、难过,以及不受控制的沉痛的嗓音。他用拇指撇去沈淙眼底的泪,与他额头相触,“你等我,我一定回去北京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沈淙抚住怀中的十字架,拼命点头,“我等你!我等你!”
1783年,康斯坦丁和沈淙在恰克图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