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生离死别（7）（2/2）
那双狠毒的眼眸，那张无所畏惧的面孔，那率领万军的磅礴气势。
阿穆尔完全被康斯坦丁的阵仗给吓到了。
这么多人，就如他所料，准噶尔人没有任何胜算。海东青振翅嘶啼，冲向长空！灰黄的天空浓云流转，劈开一道春雷！
阿穆尔瞬间做出决定。
他抖动缰绳，朝自己的手下跑去，大声喝令道：“放下武器，所有人全部放下武器，去汉人的身边，去汉人那里！”
他的手下只剩十几名战士，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被阿穆尔一喊，他们才回过神。
连忙扔了武器，他们朝汉人跑过去。
赵鹏、崔馥等人看到他们跑过来，当下心领神会，朝他们招手，“过来！过来就安全啦！过来！”
这一刻，没有什么汉人和准噶尔人，不过都是些苦命人，想活下来的人！
而那些不甘心的战士们依然随着巴图尔冲锋陷阵，他们誓要把自己的这条生命献给部落，献给脚下的这片土地。
刀光剑影之中，火枪声连绵不绝，哥萨克骇人的笑声撕扯着他们的灵魂，沙皇的铁骑将他们的尸体踏碎。他们从最开始的决绝，到后来的慌乱，再到最后的绝望。
烟尘滚滚，从马上坠落的声音犹如死神的宣召。
哥萨克人的狞笑，则彻底将他们送入地狱。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在砍倒了几个准噶尔人后，并不恋战。他拼了命地加速，紧盯着小花楸，朝小花楸那耀眼的银色奔去。
他知道在那里他会找到谁。是的，他知道……
瞬间勒住缰绳，康斯坦丁瞪大了眼睛。
小花楸的脚下，沈淙倒在血泊之中。
“不，不，不！”康斯坦丁从马上越下，拼了命地朝沈淙跑去。
“露琴卡，露琴卡！”他大叫着：“我的露琴卡啊！”
康斯坦丁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起沈淙，心痛难忍地触碰沈淙浑身是血的脸颊，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当看清他凹陷下去的两颊和眼窝时，他眼泪汹涌淌落，仰天怒吼！
心中疼痛犹如万箭钻心，斯拉夫人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好似听到呼唤，沈淙在他怀里幽幽地睁开眼，无力地一笑。
“你来了……”
康斯坦丁连忙低头，慌乱地握住沈淙的手：“我来了我来了！”
“高加索的风一吹，你就来了……”
“高加索的风一吹！我就来了！我来了！”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康斯坦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沈淙在他怀里流泪，流血，在四月的冷风下颤抖，冰冷。
不——
康斯坦丁紧咬牙关，抹掉眼泪，脱下自己的披风将沈淙包裹，他抱起他骑到小花楸身上。
“亲爱的，别睡了，千万别睡。”他用脸不住贴着沈淙冰冷的脸颊，“别睡。”
沈淙低声回应着，眼皮快要睁不开。他好痛，好累，好像在这一刻，迎来了全部的放松。
不——
可他还想多听一听康斯坦丁的声音。
高加索的风吹，亚速海的浪掀，西伯利亚的雪化。
不——
科斯涅卡。
“科斯涅卡……”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康斯坦丁一手抱着沈淙，一手举着弯刀，那刀光一闪，取走一条性命。
风起，吹拂血气，他低头吻在沈淙脸上。
“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
“科斯涅卡……”
一手爱人在怀，一手弯刀不停，康斯坦丁一边是柔软的痛楚，一边是麻木的杀戮。他把自己交托给上帝，同时也让自己堕入死亡的地狱——不，他不信，这不是地狱，这是迈向救赎之路！
近乎疯狂的杀戮中，康斯坦丁最终让准噶尔人付出了代价，所有马上的战士全部坠落于地。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刀剑淌落在草原。
斯拉夫人垂首，望向怀中苍白的黑发爱人。
可是不够，还没有结束。
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战争近乎接近尾声。
但这并不叫做结束。
横抱沈淙在怀，康斯坦丁骑着小花楸来到了队伍之前。在他面前，是一整个瑟缩的准噶尔部落。
他疯狂的杀戮已经让所有人胆寒，人们看他，无异于看死神到来。
就在这时，怀里的沈淙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康斯坦丁俯身，再次直起身时，他凛冽的双眸扫视整片战场。
“阿穆尔以及阿穆尔的人都出来。”
浑身是血的阿穆尔从人群中走出，体面地向康斯坦丁行了一礼。
康斯坦丁冷漠地注视前方，并不看他。
“带上你的手下和你的家眷，即刻前往秋明登记造册。若有半分迟延，格杀勿论。”
阿穆尔身姿一凛，低头说：“是，阁下。”
他转身走向战士们，走向在营帐内瑟瑟发抖的女眷们，将她们带了出来。他带着他五十余名同胞向北走，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被押解在地的巴图尔望着远走的阿穆尔，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呛着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巴图尔。”康斯坦丁抱着沈淙策马来到他面前。
“我是！”巴图尔悍然回答。
“把他绑好，带到后面去。”
“是！”萨维利领命，和几名哥萨克将巴图尔押到了后方。
营地里一片寂静，还有一两百瑟瑟发抖的人。康斯坦丁垂首，沈淙在他怀里无声流着泪。
“露琴卡，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沈淙艰难转头，看了一眼营地里的战士以及他们的家眷。
他本是良善之人，本该放过一些无辜的家眷，可承载了仇恨意志的人，永远都是隐患。
那些断肢，那些尸体，在他心中凝固，就像在雪中一般，不会腐烂。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每一个孔洞里都在流淌仇恨之血。
收回目光，沈淙将脸埋在了康斯坦丁的胸口，闭上眼睛。
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