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兄弟之间(1)(1/2)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兄弟之间(1)
当第一缕裹挟着波罗的海咸腥的冷风割过青铜骑士像的斗篷时, 圣彼得堡迎来了秋天。
铅灰色云层压向彼得保罗大教堂的穹顶,压得落在其上的寒鸦彻夜嚎叫。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上随处可见成堆的落叶,来城里售卖农货的农民虽湿了裤脚, 但口袋里一旦有了卢布,便迫不及待来到酒馆里吞云吐雾,贪婪地吮吸苦艾酒和伏特加的味道。
煤气灯亮了起来, 沈淙时常站在窗前,看路灯像坠落的星辰,一颗一颗地沿路远去。这是1780年的九月,他离开祖国已经将近两年。
此时他不在瓦西里岛的亲王府, 陈太医昨日来信,说是王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时常念叨沈淙, 叫他每日都来走动走动。
沈淙内心愧疚不已,自己本该在涅瓦大街宅邸居住办公, 却扔下同僚,不管不顾地住到亲王府邸去了。
怎么想沈淙都觉得自己很过分。
法式风情的巴洛克宅邸里漂浮着中药的苦涩香气, 沉浸在这种味道里,沈淙感到莫名安心。
在亲王府邸,尽管达莉娅招呼厨师们学习了中式餐品, 可食材不对,做出来的怎么都不对味。
沈淙虽然对饮食并不讲究,可是在当回到了涅瓦大街的宅邸后, 在熟悉的仆人们的照顾下歇了两夜, 又吃了特意带过来的宫廷厨子烧得江南菜,那一刻,思乡之情超脱于爱情, 泉水般涌入到沈淙的内心。
他想念祖国、想念北京、想念金陵,想念得无以复加。
这些时日,竟是一封信都未曾给爹爹写去。他不免羡慕起康斯坦丁,虽然有个不靠谱的爹,但好在,只要他想见就可以见面。
“长沂。”
“嗯?”沈淙回头,看向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的王纯。
“数了数,工笔画画了十幅,油彩嘛,后来画得快了,也画了四五副风景,两三副肖像。”
“您就是这样日夜不停,才熬坏了身子。”沈淙嗔怪地说。
王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老了,时间不多了,在有限的生命里,得尽力多留些什么下来,陛下高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高兴。”
“那您可得让陛下多高兴几年。”
沈淙走过去,说:“还要回去用油彩给陛下多画几张肖像呢。”
王纯慈爱地笑了笑,彼得堡的秋风掠过他泛黄的眼眸。不一会儿,陈太医就拎着药箱过来,要给他诊脉。
沈淙走出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大笑。他正准备问,就见仆人满脸喜色地上来说,说宫里人前来报信,第一批货物已经装货,即将从额尔齐斯河至鄂毕河再至伏尔加河起航。
水路虽然时间漫长,但好在货物运输量大,且有了水运这一条替代方式,陆路运输的运费也会相应下降。
沈淙心想,打秋天出发,毕竟几个月后就要经历河水封冻期,还是得转运陆路,不算是一个极好的开头,但能够在一年之内开始,已经非常超出沈淙的预期了。
“喜事,喜事。”
沈淙快步下了楼,和负责此事的外务秘书亲切地交谈起来。乌兰也是笑容满面,打声招呼着外交秘书留下来用晚餐,卷头发的外务秘书说自己早就仰慕中国美食许久,这一回算是得幸,能够收到邀请。
“哪里,都是我们的礼数不到位。”酒席间,三人推杯换盏,从国内带来的女儿红温润、醇厚,大概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柔和的酒,外务秘书跟喝水一样,一杯接着一杯。
直至深夜,沈淙醉了,乌兰醉了,车夫拖着外务秘书沿涅瓦大街远去了。冷风吹人酒醒,沈淙拢了拢衣衫。
乌兰醉醺醺地笑:“再办几件事儿,咱们就算大功告成,得回国复命了。”
“是啊。”沈淙应和道。
“我看女皇陛下这些年来的外交策略还是和平,和平到底是最重要的,我们结交了那么多权贵,军队里的也不少,没一个愿意真正和我天朝交战的,多年前那准噶尔一役,索伦部已经叫这些俄国人开了眼啦。”
“没错,兵来将挡,吹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老祖宗都是有智慧的。”
两人又站在门口聊了会,乌兰就说进屋休息。沈淙直到回到卧房,才感到酒力上头,头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只是一股神伤纠缠着他,不自觉地浸湿了睫毛。
第二天早晨,秋日天气晴,阳光透过忘拉上的窗帘照在他的脸上,沈淙缓缓睁开了眼睛。
“科斯涅卡?”
康斯坦丁站在他面前,正在对镜整理近卫军军服的衣领,他转身看向沈淙,露出爽朗的笑容。
“还是第一次见你喝了那么多酒,衣服都不换就睡了,这些下人也不服侍你?”
沈淙这才发现自己只穿内衫,睡在被窝里面。
“你什么时候来的?“
“深夜。”康斯坦丁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就去参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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