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暮死(二)(1/2)
那女子冷冷笑道:“公子玲珑心肝,小女子不妨直言——今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不过是有事相求……”她缓步转到姬鳞身后,“胞弟愚顽,竟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高擡贵手,放他生路。”
姬鳞叹息:“苍千木——”
那女子凑近他耳边:“小女子确是姓苍,唤作千水。苍千木正是胞弟。公子放了他,我定会严加管教,叫他从此不再踏进洛阳一步。”她窥探姬鳞脸色,目中闪过一抹厉色:“千水只这一个至亲,怎能见他日日受那傀儡咒折磨。公子若是不肯原谅他,我只有亲手让他解脱。届时,心痛之下,千水只怕会做出伤害公子之事——”
眼前人即便可通鬼神,大有手段,此时不过是她手中的虫豸。为保性命,定会屈服。苍千水心中如此盘算,果见姬鳞缓缓点了点头。
“另书符纸才能解开傀儡咒。”
苍千水大喜,示意一言不发侍立一旁的鹤龄将符纸和朱砂送上。鹤龄垂着眼,竟再不看姬鳞。
姬鳞极力稳住手腕,握笔饱蘸丹砂书写符纸。待画下最后一笔,他便伸手将那黄符向前递出。苍千水心中大喜,不觉放下心防。
姬鳞似是用尽了气力,那一纸黄符就要从他指尖滑落,苍千水忍不住伸手去接。谁知便在这一刹那,本该全身失力的姬鳞却探身而出,将那黄符按在了她的眉间。
甫一接触到她额头,那符纸便好似生了根一般。苍千水只觉一把利刃在她脑中翻搅。她厉叫一声,仰倒在地,无论如何翻滚,也摆脱不得。“竟着了你的道了!只是你既吞下毒诞,怎能使出这般手段?”
姬鳞站起身,刚刚倒在袖子上的暗红酒水点点滴滴落在地上:“虽然你刻意用酒气遮掩,但天生的蛇腥气却不容易祛除。这样的人端上的酒水,我又怎会轻易饮用?”这蛇精诓骗他到此,只不过是为了救出苍千木。念及这手足之情,他便有些心软。因此即便刚刚情势危急,他也只是书了一纸炙髓咒。虽然疼痛难忍,却不会危及她性命。
这两姐弟怕是同样的狠辣多变性情,不得不防备。他正如此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苍千水咬牙忍耐,断断续续道:“就算你没有饮下毒诞,到底喝了许多断尾泉水……姬大公子,难道没有察觉出那泉水也被人做了手脚?几只红头蝎投入水中,虽然毒性稀薄,也足以让你五感钝浊,四肢麻痹了……”
她扭动身体,倏地滑上旁边的一根木柱,盘曲其上:“你真以为我再无办法?姬家现在只余一些老病之人,若是将你于此困死,救出千木易如反掌。即便傀儡咒无人可解,也好过受控于你,不得自由——”
苍千水幽绿目光如同油尽的灯盏,渐渐消失熄灭,耳边只听听见她不住冷笑:“姬公子定然没尝过这般滋味——”
木柱粗梁,桌椅酒坛,眼前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踩在地上的双脚缓缓下沉,陷入污泥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水,一点点没过姬鳞的膝盖。从苍千水消失的方向传来破空之声,不知何物正急速飞来。姬鳞想躲避,无奈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扶住他的手臂,挟着他向前躲避。只听见噗噗数声,那些东西劲射入水。其中一只堪堪擦过他的面颊,冰冷粗粝的触感,让他想到那些着细鳞的小蛇。
身旁那人身体一抖,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轻颤:“你没事吧?”
相触之处隐隐传来那人体温,姬鳞撤开身体,低声道:“你既助苍千水将我引到这里,又为何救我?”
那声音正是鹤龄,她避而不答,只含糊道:“这里是苍千水栖身的黑水泽,瘴气很重,速速离开为好。”此后,她竟不肯再开口,只是执拗地扶着姬鳞深一脚浅一脚涉水而去。
姬鳞脚步愈来愈沉重,眼前仍是无尽的浓稠黑暗。“何时可以走出这片水泽?”
一直沉默不语的鹤龄开口答道:“快了……”
这两个字,好似从唇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间或而后却听到她压抑地倒吸冷气。姬鳞正自疑惑,只觉鹤龄趔趄一下,竟倒在了水中。他突然想起苍千水掷来细蛇时,她低低地一声闷哼。
姬鳞尽力要将她扶起:“可是那时被咬伤?为何不告诉我?”他俯□,“我背你出去!”
鹤龄却推开他:“你现今这副样子,自身难保,不要在我身上白费气力……难道你竟忘了,是我将你骗到了此处……”她又道:“你踏入院门时,因蝎毒头晕目眩。我伸手相扶,趁机在你衣袖上别了一根连着彩线的银针。彩线的另一端,系在门边的木篱上。那木篱却是水旁的一株芦苇幻化。你只需顺着彩线,便可脱险……”
那苍千水做事从不留余地,掷出的小蛇,虽是细弱,却是剧毒无比。如今她只觉身体软绵绵,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奇怪的是却也没有半分痛苦。如此甚好。她生于水中,如今也死在这里,正是圆满不过。可惜的是,竟不能亲眼看他走出这片水泽。她意识正渐渐模糊,却被一股大力提起。
“你说完了?那便快些上来。”姬鳞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怒意。
鹤龄茫然无措中,已被姬鳞拉到背上。他一步步走得艰难,鹤龄只觉自己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她在姬鳞耳边道:“断尾泉边,你皱着眉打量我,心中已是生疑,但却难以窥破我的真身。你可知为何?”
她一把长发凉沁沁贴在他颈边,姬鳞努力宁静心绪,回想当时情形,为何将她看成一个寻常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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