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是法华经?”
韩君夜看着纸上墨迹,柳书言字如其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观其力而不失,姿展而不夸,行云流水,自成一派。
韩君夜伸手去碰柳书言手腕,微凉的手指触到温润的皮肤,惊得柳书言一杆紫毫掉在宣纸上,晕出一个深深的墨点。柳书言飞快抽回手,用一种贞洁烈女不容侵犯的目光瞪着面前的人。
韩君夜无奈地收回,解释道:“我只是想瞧瞧你的伤。”
柳书言低头摩挲了一下手腕,那里昨晚被韩君夜紧紧按着,捏得发了青,今早起床甚至透出一点紫来。
他立刻将伤痕拢入袖中,然后又觉得自己何必如此心虚,罪魁祸首是韩君夜,是他昨晚发疯……
目光落在对方那张丰神俊逸,皎如日星的脸上,一双看起来寡情绝爱的薄唇上赫然结了一个血痂,泛着殷红的艳色。
柳书言不禁回忆起昨晚被亲得腰酥腿软的感受来,霎时又红了脸。他将头埋得更低,所幸韩君夜很快就走了。
之后他抄经接连抄错了两个地方,干脆收了笔墨准备回自己寝殿。没走两步,遇上了去而复返的睿王。
“早晚各擦一次。”
韩君夜将一个青瓷小瓶塞到他怀里,柳书言不要。
“是太医院配的丹泽膏,消肿祛瘀,你讨厌我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柳书言擡眼看他,韩君夜一脸真诚,并无半分逗弄之意。手腕确实痛得很,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叫太医来瞧,于是便勉强收下了药膏。
韩君夜这到底算什么意思,打一巴掌,再赏一颗枣吗?
柳书言想不明白行事恣意妄行的睿王到底所求为何,随时都端着一颗心,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又出现在皇帝寝殿。
但接下来一个月,韩君夜都没有再来。二人复又见面是在夏季的祈雨仪式上。
京城地处炎朝版图的东北平原,夏季雨水稀少不比江南。入夏之后,柳书言开始明显地不适应。在他家乡,夏天虽热但犹有凉风,适时一场雨水又能带来几天凉爽。可京城一热起来就根本没有缓和的时候,正午的日头能把外边的石凳晒得烫手。
所谓祈雨仪式就是每年暑至,皇室于西山设坛,叩拜上苍祈求今年多降雨水,以免旱灾将至。
皇帝依旧不能下床,太后命令柳书言代表皇室向上天祈雨。一大早柳书言就被宫女们架起来开始梳洗打扮。
繁重的皇后典仪服饰重十来斤,分里外三层,还要戴上一个镶嵌了红宝石的金冠。柳书言一穿戴好就被闷出一身的汗,可谓苦不堪言。
偏偏这要命的祈雨仪式不在早晨也不在旁晚,而是安排在了正午,要得太阳当空高悬,日头最烈的时候祈求司掌日夜的钟山之神烛龙闭上他的一只眼睛,再求得司掌雨水的北海之神玄冥怜悯,降予一些甘露。
太后与一干重臣落座于华盖开辟的一方阴凉之下,吉时一到,柳书言就手捧一方青龙小鼎迈着艰难的步伐往高坛之上走去。
白玉石阶共计一百零八阶,对应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终于爬上高台,柳书言高举青龙小鼎跪于莲花蒲团。一身紫衣的祭师煞有介事地开始作法。
毒辣的太阳晒得柳书言头晕目眩,豆大的汗珠子从他下巴滴落。其实往年皇帝祈雨不过走个过场,将青龙小鼎恭敬地放置于祭台便可。但今年是柳书言代劳,早晨礼官教导的仪式流程便是让他跪在台前完成整个祈雨仪式。
韩君夜冷眼打量着周围这帮人,宦官们挤在太后身边殷勤服侍,打扇子,摘葡萄皮。官员们蠢蠢欲动,有的想借机上来同他攀谈,却被今日睿王莫名其妙的怒气所摄。
他们在这里闲适舒坦,而白玉台上那抹朱红色的背影看起来却已经摇摇欲坠。
韩君夜将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溅出了不少茶汤。他袖子一扬,不发一言地径直朝着祭台走去。
柳书言低着头,只感觉身前笼罩了一片阴影,将那刺目的日光遮挡。然后手上一轻,青龙小鼎被人拿了去。
他放下因高举而僵直酸痛的手臂,擡起满是汗水的面庞。韩君夜一身天青墨带蟒袍,正神情冷峻地对天作了三个揖,然后将青龙鼎端放于祭台。
祭师呆愣在一旁,刚出口半个音,又被韩君夜威严地一瞪,不敢说话了。
柳书言微张着嘴,也是一脸惊讶,他脸被热红了,连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像刚从浴桶里捞起来一般可怜。韩君夜对上他,眉目自发柔和了许多,搀着将人扶了起来。
底下,太后拍案而起,怒斥道:“竖子骄狂!韩君夜你眼里还有君臣之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