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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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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门被推开了,文竹低头缩肩,提着水罐撞开了门,随即又用身体将门抵住。她把热水倒到水盆里,然后请张昙来洗漱。

张昙道:“你也一道洗罢。”文竹应了,等张昙洗完之后,打湿自己的手巾也洗起来。洗漱过后,文竹又要去端饭,张昙道不必,“我同你一起去,别来来回回跑了。”

文竹便为张昙裹上头巾,又前后看了看才打开了门。一开门,一股寒风夹着细小砂砾扑面而来,人顿时躲到了厚厚的衣服后。

如今,他们困在这小山村里已经有十余日了。十余日前的那个晚上,睡觉之前,众人还在盘算第二日的路程,一觉醒来,天地变色,气温陡降。不知哪里来的风将天地刮成了褐黄色,风里又夹杂着砂砾,令人的眼睛都不敢睁开。他们只好在这小村子里暂停了下来,等待天气恢复正常。

然而这茫茫的风就如这莽莽的高原,不知其所起,也不知其所终。

张昙携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抵上门后,和文竹互相拍了拍各自头上和身上的灰尘与沙石。转头一看,屋内只有何罗坐着,不见阮叔和彭重等人的身影。

“他们早早吃了饭,说是要去探探路,随着村人一道出去了。”何罗道。说着这牧民家的小女儿端出了两碗奶茶。放在毯子上的盘子里还有烙好的干饼,配着奶茶,就是一顿饭。

奶茶味淡似水,然而眼下不能强求。此处本就是他们匆忙找的一个容身之所,房主并非经营客店的生意人,而是一家牧民。他们接了这一单生意,家中的储粮却备得不够,如今为这么多人的口食,日日都在找村人周转。

坐在地毯上吃完了这顿饭。吃过了饭,却又无事可做无地可去,只能听屋外的呼啸风声。

坐了一会儿,转头见何罗也百无聊赖,张昙便问:“何大人这几日不作记录?”

原来自何罗随张昙一路西行,一路情形都记录下来,如今已成厚厚一沓。何罗笑道:“日日都是这样的大风,记无可记。我数着日子,看这风到底要刮到几时,届时一并写了就成。”

“是啊,怎么也没料到遇到这场大风。”张昙道。后面的话当然是也许还不如沿原路走葱岭呢。

何罗很体贴人,道:“这大概就是到了换季变天的时候了。不论走哪方,大概都是一样。”

两人漫谈了一时,等着彭重,阮叔他们回来。

几乎等了整整一个上午,近中午时人才回来。每个人面上,身上和头发里都是黄褐的尘土。几个人站在门外拍了又拍才进来。文竹去打水给他们洗手洗脸。

收拾好了之后,阮叔过来向张昙行礼道:“主家,我们往前探了很长一段路。路倒是通的,就是风沙太大,不好走。”

一路上哪怕蒙着纱布,也挡不住那种细沙尘。况且天色本就不明亮,蒙了纱布之后,上面很快就是一层土,非得取下来才能看清路。

如此说来,只能等待这大风过去了。然而这大风到底要刮到几时?

“村人说往年也有这样的大风,只是不似这次刮这么长时间。不过,应该也就在这两日了。”阮叔又道。

希望如此罢。

这时阿难道:“便是风停了后面也不好走。眼下已然降温,后面只会越来越冷。照我说,你们还不如转回,明年再走。”

他这张嘴就是明年,谁能等得了如此长时间。

“等不得也要等呵,”阿难道,“往前,出了这山,再往下就是草原和沙漠。百里不见人烟,到时候天又冷,若赶上下雪,只怕就要冻死。”

冻死是不至于冻死的,只要这风早点停,他们加急赶路,怎么也能在下雪之前赶到曹国境内。

阿难呵了一声,道了声到时候你们再看罢,说完推开门就出去了。

当晚风声小了一些,众人心中燃起模糊的期望。然而一夜睡醒,外面风声跑马似呼啸来又呼啸去,那点小小希冀自然又无声无息的灭掉了。

这一日也是百无聊赖的过去了。第二日又是漫天风沙,众人困在屋内,扯了一天的闲天,费去了好几罐子茶水。眼看天色渐暗,正要各自收拾去睡,忽然听到屋外传来说话声和马的嘶叫声。

这是有人来了?众人心中疑惑,正要开门出去看一看,忽然门就被推开了。阿难脸上带着笑,将后面的人让了进来。

来人头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身量颇高,并不能看清相貌。他一边解蒙在头脸上的布巾,一面向屋内看了一圈,最后看向张昙,喊了一声“张娘子”。

头巾解下,他的脸露了出来,竟然是韬姚。

屋内的人惊喜异常,都站了起来,纷纷见礼,口称二王子,心中不免又奇怪:他不是往都城哈尔达去了么?怎么忽然出现在了此地?还赶着这样的天气。

然而不论心中如何疑惑,能在这种天气里再看见相熟的人,叫人高兴不已。

一次意料之外的重逢好比一次崭新的相见,哪怕先前再激烈的争吵,也足以让人忘却。张昙命文竹去倒水洗漱,阿难自去催房主再做些饼子奶茶过来。

一时收拾好,韬姚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解释他过来的缘由:前往哈尔达的路途走了一半,高原上的风就起来了。他知道张昙等人必然是困在了半路上,想想之后天会越来越冷,不如让张昙一行人转回。又想派旁人来恐怕劝不动,因此便自己过来了。

这真是莫大的情谊。众人心中感受着这情谊,只要一想这些日子外面的路该如何难走,心中就感动非常。韬姚微笑看着众人,是最体贴温柔的模样。

吃过了饭,他郑重向张昙等人邀约:“再往下走,天气会越来越冷。不如就同我一道转回,明年开春后再走。”

然而众人都没有说话。

韬姚看了一圈,最后看向张昙:“张娘子,你觉得如何?”

按说不该在这时就说倒兴的话,然而在这样的心意面前,张昙不愿囫囵以对。她道:“二王子一番好意,我铭感于心。但我们已然走了这么远,再转回太过浪费时间,你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韬姚看着张昙,没有说什么,但是满面失望,叫人一望既知。

何罗不愿在此时把话说僵,闹得不愉快,从旁道:“二王子这一路过来辛苦,先休息一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使得。”

于是阮叔和阿难一道去找房主。一时地方腾出来,水又烧好了,众人便都告退。阮叔领着韬姚并其随从去洗漱。

临走前韬姚向众人点了点头,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眼下青黑一片,显然赶过来的这一路都没怎么睡好。

当夜无话。因为镇日无事,即使躺了下来,一时也没有睡意。屋外的风仍然闹腾得厉害,不过也许是因为它也恐惧黑沉沉的夜晚,因此此时变为了低沉的吼叫声,仿佛一头趴地匍匐,又故作声势的豹子。

听着这样的风声,张昙渐渐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极为深沉。第二日醒过来,竟一时晃不过神,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起来推开门一看,才知这迥异感到底从何而来:原来是风停了。

风停了,天色仍是淡黄的一片。风停了,风里那些沙石尘土不再受到风的裹挟,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来,细细密密,又安安静静,仿佛要掩埋那些在睡醒的一刻就消散了的梦境。

张昙带好头巾,裹紧衣裳,往正屋去了。

正屋之内,众人都已然在座。张昙进来,彼此见过。看了一圈,未见韬姚,才知韬姚还未醒。

“这么大风天赶过来,恐怕是很吃了些苦头。”何罗叹道。

这是可以想见的事情,众人纷纷感叹。不过张昙想起昨日韬姚的话,眼下他不在,倒正好趁这时再商议商议。

这回商议的起因固然是因为韬姚,但重点不在于他。不论他过不过来,如果前路不好走,张昙等人也只能转回。因此,这回讨论的重点,仍是是否要继续走下去。

张昙的意思,还是趁早赶路。哪怕今年果然回不去,到曹国或康国也可以,至少距离高昌更近一些。何罗,彭重,阮叔等人一时无言,都在琢磨。

“先往下走。实在不行,再转来也使得。”彭重道。

是这个理,有后路可退时,人反而更易向前。

韬姚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起来后众人心怀歉意的将商议后的最终结果告诉他时,他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饼子掰成大小近似的小块,一块一块泡在碗里。

众人心中都非常过意不去。何罗道:“二王子一片好意,我等本不该违逆。只是出来日久,归家心切,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愿再多等哪怕一日。还请二王子不要见怪。”

韬姚自然不会怪罪,急于回家是人之常情,如何能怪?“无妨。我固然有我的担忧,你们也有自己的顾虑。彼此各尽其心罢。”

各尽其心这四个字极好,叫众人皆赞叹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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