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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挺好的,都挺好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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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胡玄舟目光闪闪,用张勋可的脸摆出复杂的神情。

“岁一上神十分清楚,岁九绝不会接受天道的安排。”

他凝视她。

眼底的迫切与真诚纠结成团,似乎难以启齿,又像必须开口。

好一阵儿,他才斟酌道:“小钰,或许你很难理解岁九这么变态到底有啥心理阴影。但我也是狐貍,抛开他造的孽,我很佩服他有勇气和天道对着干。谁不想肆意妄为活一回呢?那是你们人类永远也不会懂的感受,你们打出生起就活在条条框框之下,而我们……”

大山的精灵,原野的走兽,碧空的飞鸟,深水的游鱼,它们本该是世间最自由的存在。

大自然的物竞天择都不够它们消化的,却要被迫遵守人类的法则、天道的规矩,失去家园、失去亲眷,甚至失去种族,消亡在浩瀚的历史中,最终成为书本上潦草记录的传说。

那是切肤之痛,是世世代代都难排解的忧患,即便有了智慧仍无法释怀的恐惧。

偶尔胡玄舟也很想抛下一切恢复本貌,回归深山老林遍地撒野,但回首望向深深惦念的故土,再不见青山绿水,到处都是人类踏足的痕迹……

遗失的何止是家?

是永不可追的自由,是再无来日可期的失意。

胡玄舟离开前,刘钰执拗地问数遍:“要是他不自爆,下定决心做人咋办?”

他无意泄露天机,却清楚她来那个劲儿,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肯定不会罢休,指不定哪天直接杀到张勋可那赖着不走,非要他给出个说法为止。

稍加思索,胡玄舟含糊道:“你既做过弟马,合该明白,仙缘深重的人,时机到了,怎么都不可能躲过仙家的追讨。便是做了仙门使徒,各有各的三纲五常需得遵守,否则……小钰,不要钻牛角尖,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换个角度,你说不定一下子就想通了。我走了啊,你跟大可唠吧。”

她不知道换啥角度,也不知道跟张勋可有啥可唠的。毕竟他俩目前身份有点尴尬——到底是他随刘钰这头管雷春龙叫姐夫呢,还是她随雷春龙那头叫他一声大侄子?索性不唠了。

正好他被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叫走,免去了面对一家三口时不必要的尴尬。

致电的那个是他曾经的女友,现在的老婆,女儿的妈,张佳琪。

初见这位身高 175,八块腹肌,短发俊俏的“侄儿媳妇”,刘钰还以为她是男的。对方一张嘴,利落叫了她一声“小婶子”,刘钰瞬间从她满口外泄的酸味儿中明白这么客气是几个意思了。

张勋可独自远赴黑江市谋生那阵,没少大嘴巴跟准媳妇唠刘钰,根本没注意他的假小子发小已经相中他那张小白脸了。

总提刘钰那还得了?

等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刘钰面前时,张佳琪都做好了设鸿门宴的准备,结果一瞅见她老叔长啥样,自提一杯 56 度烈酒干了个底朝天,抹着嘴巴子亲亲热热管刘钰叫“老妹儿”。

她比张勋可大 5 岁,性格也跟男孩子似的,难怪张勋可多年都不曾感觉到大姐姐芳心暗许,还是被推倒让人家吃干抹净的时候,才哭丧着脸认了媳妇。

他俩结婚以后就从黑江市搬回来了。

更狗血的是——

张勋可他妈在孙女 5 岁时,嫁了孩儿她姥爷。

此事好长时间都是刘钰家饭桌上的重点议题。

那一年柱子 7 岁了,一天到晚跟张宝宝闹腾没完,见面就掐,不见面还想。

某天,张宝宝和柱子玩着玩着又呛起声来,跑向刘星姐姐,拉着手告状:“柱子占我便宜!”

年仅 10 岁的刘星不太能理解占便宜到底啥意思,但隐约感觉和耍流氓差不多。

正想替小老妹儿过去好好教育教育弟弟,一旁给她批改数学作业的李昊,头都不擡拉住她:“别管小屁孩儿的恩怨,让他俩自己玩去!妹妹,这道题又错了,大哥上次就给你讲过,你咋还错呢。”

李昊刚上初一。可能班长当久了,一帮弟弟妹妹跟前,数他最有大人风范。

刘星总听爸妈说她三四岁时,呆呆傻傻话都说不利索,只要陌生人指指点点,大哥从来都第一个护着她,对她贼好,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如今大哥有令,刘星便撒开张宝宝的小胖手,假装自己很用功……

告状失败,张宝宝毫不气馁,转头直奔里屋。

强行打断妈妈和钰姨唠嗑,她吭哧吭哧爬进钰姨怀抱,埋头蹭胸:“钰姨,你快管管你儿子,他占我便宜!”

小鬼儿精一向夸大其词,刘钰不动声色冲她妈挤眉弄眼,拧了把小丫头的肉脸蛋,笑眯眯道:“给他嘚瑟的,居然占我好大宝的便宜,看我不削他的。”

她假装要起来,张宝宝却赖着她扭来扭去,好半天才苦着小脸替柱子求饶:“好钰姨,亲亲钰姨,你别生气啦,也没啥的,柱子就是让我管他叫老叔……我才不要呢!他比我大两岁半,凭啥当我叔?他想给我爸当老弟,这不是占我便宜是啥!”

说着说着,又撅起嘴,那妖了妖刀的样儿,把俩老母亲乐坏了。

张宝宝长得极俏张勋可,性格与母亲如出一辙。柱子则正好相反,长相随妈,狗里狗搜的样儿彻底随了爹。

深知自个儿重回张宝宝眼前容易挨揍,他悄咪咪溜进太奶奶闺房,又是撒娇又是耍驴的,折腾起老太太,把他小脑瓜子当拐棍儿。走到门边,老太太声如洪钟喊了声“大宝子”。没一会儿,张宝宝倔倔哒哒地独自跑来。

老太太便一手牵起一个,拉到她那屋书桌前,让俩小曾孙指点她咋跟人网聊。

吃了晚饭,张勋可接老婆孩子回家去了,顺便捎走李昊。

雷春龙半夜三更关店回家,挨个屋转一遍——

媳妇和两个孩子各自在床上睡得香甜,他一个不落亲亲脸蛋子,扭头就去洗漱。路过奶奶卧室时,隔着门缝看到电脑还亮着,猜到是奶奶又忘了关机,便蹑手蹑脚进了门。

瞅瞅呼噜震天响的奶奶,他憋着笑轻轻坐在椅子上,专注看着屏幕,不停点击鼠标,打算将所有运行的软件叉掉。

看到老太太登录的是他媳妇 QQ 和人聊天,他惊得眼睛都直了。再仔细一瞅——真是冤枉老太太了,分明是他那熊蛋儿子瞎鼓捣!

雷春龙都想好等兔崽子醒了准给他屁股打开花,一看聊天界面好死不死是杨雪,属实又把他吓一跳——这死小子,惹谁不好,咋能假装刘钰跟杨雪唠嗑呢,就不怕说点啥不顺心眼子的,那妞回头领她当兵的男朋友过来跟他练练军体拳吗!

认真看完傻大儿和杨雪的聊天记录,雷春龙哭笑不得。

唠的都是啥跟啥啊,驴唇不对马嘴的!

人家问:“刘钰姐姐,你看过我给你发的邮件了么?”

兔崽子回道:“啦啦啦,新年快乐唷!”

于是杨雪用省略号终结了对话。

笑了半晌,雷春龙仍不忘检查一遍邮箱,生怕傻大儿欠嗖嗖把邮件给删了。等他看到那封来自半年前且已经打开过的邮件时,这才松了口气。

但匆匆扫过开场白,雷春龙立刻僵住。

犹疑片刻,他还是戳开了邮件,匆匆扫了一遍文字内容,忙不叠戴起耳机,屏息凝神听那段长达 9 分 9 秒的录音。

不能怪他紧张,实在是杨雪的邮件太过惊悚。短短几百字,却触目惊心——

刘钰姐姐,你还记得吗?那年获救后,我以为我的手机冻坏了开不开机,想着忘掉那惊魂的一夜,就没有去修。前阵子整理旧物,看到手机的刹那,我忽然想起里面记录了外公 70 大寿的全家福,忆起他的音容笑貌,我无比思念,没想到充上电后,这只手机居然好了!翻找回忆的同时,无意间发现,就在我们脱离险境的那一天,录音机居然记载了一段我完全不知情的对话!虽然是我和姐夫的声音,但交流的内容实在太让我震惊,也让我十分后怕,左思右想,我决定发给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放下心好好生活的答案……

录音中,风声很大,杂音也很重。

而且手机像是被什么东西包着,使得那段激烈的对话,莫名多了几分呓语般的诡异,并一阵儿声高一阵儿声低,雷春龙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只能听清只言片语。

即便如此,直至播放完毕,他很久无法从惊诧中回神。

繁杂的思绪,像是长了翅膀,伴随最后那声从他自己口中发出的长啸,蜿蜒盘旋急速带他回到昔年那处冷幽幽的洞xue,仿佛能清楚感受到呼啸的北风,在头顶狠狠刮过……

“阿九,随兄长走吧,去过你该过的日子,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该过的日子……什么是我该过的日子?你真的知道吗?你何曾真心为我们考虑过半分?岁一,那些年,我不止一次跟你说,不要离开青丘,不要修道成仙,你可有理会过我,可有听过我与阿姐一言?为了助你渡劫,阿姐被九重天的雷火轰成渣子,可你呢?你还记得自己有一个一奶同胞的妹妹吗!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死,只想你自己好活!”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阿九,若不是五娘深明大义以死明志,何来我狐门千秋万代?失去她,我亦心痛不已,但只要能保住咱们狐门的子子孙孙,便是要我以身殉道,我亦无怨无悔——”

“那你怎么不去死!”

“若能以命换命,我当然想。可是阿九,我得活着!只有我活着,狐氏一族才得以长存……”

大部分的对话,都是由横亘在兄弟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构成。

当岁九用他的嘴愤怒、怨恨、指责时,雷春龙忽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感同身受。

特别是他哑着嗓子喃喃自语的陈词。

雷春龙不由得跟着黯然神伤,不为别的,他吐出口的每个字,都牵连着自己的妻子:

“这世间,除了阿姐,唯有小钰真心待我。”

“可她的心,装了太多人啊……从前到现在,我永远不是唯一那个。”

“成仙也好,成魔也罢,是人是鬼都可以,我只想跟她在一起。哪怕是、哪怕是她跟前一条狗,一棵草,只要她愿意对我笑,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该死的天道既不肯放过我,也不愿放过她!我只能用尽手段替我和我所爱之人求得个两全之法。”

“到最后,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你呢?还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理所当然。岁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嗯?你要我成仙我便得卑躬屈膝向他九重天俯首称臣么?当真可笑!实话告诉你,上辈子,这辈子,我九千岁半眼不曾瞧得起尔等!一群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也配与我同坐一席,称兄道弟?不自量力!”

“你的废话说完了没?说完可以滚了。”

“阿九,你要做什么!莫要意气用事——”

“嘁。”雷春龙听到自己发出冷笑,而后便是一句掷地有声的厉喝,“我这一辈子,为意气所生,自当,为意气而死。”

说完,录音戛然而止,他却失了兴致再听一遍。

呆坐良久,他叹着气将电脑关掉,又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给奶奶掖好被子,带着满心突如其来的怅然去卫生间洗漱。

他钻进被窝的瞬间,刘钰就醒了。

雷春龙敞开怀抱拥住妻子,眉头皱的很紧。

即使他啥都没说,即使费力睁开一只眼,刘钰立刻看穿他有心事,不假思索问道:“咋了,脸抽抽的跟裤裆似的,又收着假钱啦?”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他就来气,眼睛瞪溜圆:“我他妈再收假钱立马把它吃了!妈的,那个王八犊子,别让我再见到他,腿给他撅巴折了——”

骂着骂着,他忽然收声,期期艾艾的,嘴就像抽筋一样张张合合。

刘钰实在看不惯他这样。不知道咋了,岁数越大他越犯劲,以前明明半句废话都含不住,这两年忽然知道闭上他那张破嘴了。

可他哪里晓得——认识这些年,从前她顶看不上的骚嘴,如今却是她最为认可的长处——反正到这个年纪他某些地方力不从心,好歹有张巧嘴,非常能够满足她日常所需。

于是乎,30 出头如狼似虎的妻子一嘴巴子扇过去:“有屁就放,搁那憋着当零嘴儿是咋!”

他也是真贱,被打了立马焕活精神头。顿了顿,便将自己适才看到听到的尽数告诉她,临了有些紧张地问:“媳妇,未经允许看你邮件,不生我气吧?”

“生气能咋的,你不都看了吗!先斩后奏这套对我无效,等着亮天跟你儿子一起跪键盘吧。”

雷春龙瞬间垮起脸。

刘钰却再绷不住了,噗嗤一乐:“行啦,看就看了呗,也没啥不能看的。我那天忙着接孩子放学,回家又忙活看他俩写作业,都忘了回小雪一声了。得亏你提醒我,睡醒我立马回复她。”

“嗯呢。”

刘钰翻身背对他,紧紧相贴在一起,不一会儿又犯困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忽听丈夫打着哈欠,状似无意却“心怀鬼胎”的问她:“那媳妇,你、你看完以后就没啥想法么?”

想法嘛……

当然有。

有很多,特别多。

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遥想当初那些事,她虽然感慨,但也只剩下感慨。毕竟眼下的生活才是最实在的,她无比珍惜现在的一切。

每每回想起那个白璧无瑕般的少年,偶尔她也会在梦里见到他的幻影。

但每一场梦,她都会坚定并平静地告诉他:“都过去了,我挺好的。”

“都过去了,我挺好的。”

她对丈夫也如是说,然后沉沉地睡着。

熟悉而绵长的呼吸声响在耳畔,雷春龙倍感安心,抵不住瞌睡虫的召唤,很快也合眼睡去,梦里,依稀回到了与妻子初见时的场景——

她穿着一双锃光瓦亮的小白鞋朝自己走来,他递过一根烟,这次,她不再拒绝,笑嘻嘻地接下,并眨着眼睛问他:“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他像只盯肉骨头的饿狗,嘬着牙花子自以为很帅很拉风地冲她笑,“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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