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黄皮子坟(1)(1/2)
5-黄皮子坟(1)
喝酒的人见不得冷风,吹一吹准吐。
张勋可抱住墙,蹲在地上吐得泪眼朦胧。
呕吐物的酸腐味顺风四散开来,刘钰捏起鼻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很快又停下来,踟蹰一会儿鼓起勇气走回去,忍住恶心将快要瘫倒的人捞起。
找到支撑物,张勋可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脑子早在频频呕吐下被搅和的混沌不堪,他伸臂勾住刘钰的肩,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刘钰只有 1 米 6 的身高,体重不足 100 斤。而张勋可上学的时候就有 1 米 8 还多,几年不见,也不知道是吃了化肥还是生长素,从刘钰的角度看上去就是个巨人——全身重量如同泰山压顶一样差点令她原地栽跟头,简直跟背头牛犊子没区别。
他靠在她肩膀上,头耷拉着,哼哼唧唧很难受的样子。
离得这么近,一身酒味熏得刘钰也快吐了却还在艰难忍着。踉踉跄跄拖人走到路边,她不停挥手逼停出租车,喊司机下来一起七手八脚将张勋可塞进后排,刘钰趴在车尾呼哧带喘倒气。
司机回到驾驶位,张望着问她送“醉鬼”去哪。刘钰赶紧伸过脑袋凑近张勋可,屏息摇他肩膀讨问他的住址。
张勋可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了,刘钰问了好半天,他才断断续续嘟囔:“胜利屯……胜利屯五队裤衩沟子……第二……第二家。”本打算说清位置付钱让司机把他拉走的,站在车边上犹豫了一下,刘钰到底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决定亲自送人回去。
没办法,张勋可喝成这个熊样,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和他拼酒的不是她本人,但张勋可又不知情,所以只能刘钰替胡肆临善后了。
这叫什么?
现世报!
因果报应说来就来,刘钰有苦说不出,身旁的司机还没完没了啰嗦着“如果吐他车上必须得赔 200 块钱洗车费”之类的警告词。
刘钰其实不想发火,但她莫名心烦,司机叨叨第三遍的时候她就急眼了。
司机脾气也不怎么地,火一勾起来,他就梗着脖子和她吵。
你一嘴我一嘴吵了一路,刘钰扒拉着张勋可下车后,眼看俩“瘟神”就要消失了,司机嚣张地给了刘钰两句国骂,随即一脚油门出溜走了。气得刘钰抻长脖子恶狠狠冲远去的车影大喊:“大虎逼,等着出车祸吧你!”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出租车撞上了一棵歪脖小树,当时车前盖就变形了。
远远的,司机跳着脚下车破口大骂,刘钰赶紧缩回脖子架起张勋可转头就跑……
跑了没几步她就跑不动了,倚着墙根气喘如牛。
幸好张勋可清醒过来,瞪着眼睛茫然半天,看清刘钰以后惊弓之鸟似的跳开了。可刚一松开刘钰,他晃悠两下直接摔了个大屁蹲,“妈呀妈呀”地喊疼。
他撒酒疯似的瘫在地上胡乱嚷嚷,刘钰满脸纠结,冷眼旁观半晌,最后还是认命的走过去扶他,重新将他一条胳膊攀紧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搀起,用头撑住他的脖子,咬牙询问:“你家具体在哪?瞅着点路,别光知道哼唧!”
今晚没有月亮,裤衩沟子正好距离胜利屯主路非常远,五经半夜连路灯都没有,仅能靠着夜色辨别方向。
张勋可茫然四顾,咬着拇指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半天没吭声。
刘钰等得不耐烦,正想开口再催催他,而张勋可接下来的话竟令她不寒而栗——
“天太黑了,我找不到哪是哪,”张勋可轻声说,“刘钰,你回头……你回头问问我姥姥。”
一秒、两秒、三秒……刘钰的心跳瞬间悬在了嗓子眼,有度秒如年的感觉油然而生。更多的则是这黑灯瞎火乡村小巷带给她的幽冷。
浑身排冰似的打起寒颤,好一会儿,她才机械地转回头。在她身后,除了被白雪覆盖的田野,根本什么都没有。
稍稍放下心,刘钰转头要骂张勋可,迎面就怼上一张青白色的脸!
所有吐槽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一时间她完全叫不出声,只能瞪大眼睛任由那张沟壑崎岖的脸压近自己的鼻梁,甚至忘了躲开。
那双没有黑色瞳仁的白眼睛覆盖着怨毒死气,贴得太近,刘钰连它五官轮廓都看不完整,大脑已然一片空白,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那鬼森森的东西咧开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走……带他……走……”
说完,它急速向后退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曲径蜿蜒的巷子深处。
过了好久,刘钰终于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后背泛起一层虚汗。
深夜的冷风顺着呢绒大衣和毛衣的缝隙溜了进去,麻酥酥的,带起一串冰凉的鸡皮疙瘩。
“姥姥,你别走……别丢下我……姥姥……”身边的张勋可啜泣低呼。
稳住心神,刘钰扯掉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用力将他甩在墙上,不等他跌倒,擡脚踩住他心口窝,忙三火四从口袋里掏出烟,哆哆嗦嗦给自己点上一颗。
猩红的火光舔燃一缕青烟,胡肆临寻着气味急速赶来。
当他温暖的体温与她合二为一慢慢驱散她身上的冷意时,刘钰直勾勾盯着变成小哭包的张勋可,厉声质问:“你姥姥跟了你多久了,你是怎么看见她的?”
张勋可使劲吸吸鼻涕,晃荡着脑袋哽咽道:“一年前……”
一年前,张勋可接到母亲电话,从外地赶回安县陪她一道回胜利屯给姥姥和姥爷上坟。
跪在姥爷家玉米地附近那片祖坟前,母子俩一边往火盆里扔金元宝一边话起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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