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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这几日食难下咽,便是勉强吃了,过不多久也要倚着船缘全数吐出来。
鱼儿偷偷去厨里做了一碗糖水,这是她以前发热犯恶心时,她娘亲常做的,喝的几碗肚里就舒畅许多,她记得做法,而那些药材莫问也有,晒在了甲板上,鱼儿便去做了一碗来。
鱼儿也不是想要讨好谁,只是想清酒能好些,她见清酒自病了那日来清减许多,心中莫名的发慌。
走到房外的时候,莫问已经在了,手上端着一碗药,在劝清酒喝药,清酒与她讨价还价,只喝了半碗。
莫问道:“喝完。”
鱼儿站在外边,抿了抿唇,握紧碗沿,不敢再进去。莫问医术精湛,有她在清酒身边,自是什么都能好的,与莫问相比,她这东西便不算得什么了,说不准还与莫问的药相冲。
本是如此,再寻常不过的道理,可不只如何的,鱼儿魔怔了一般,为着自己的微弱无力,心中针扎似的难受。
清酒忽而朝这边叫道:“鱼儿你站在外边做什么进来。”
鱼儿犹疑着不前,奈何清酒和莫问两人都朝她看着,自己也不好转身就走,于是磨蹭着踏了进去。
莫问瞧见她手里的碗,问道:“要吃饭了吗”
鱼儿摇头,抿着嘴角,轻轻吸了口气,羞涩的红了耳尖:“我,这是我按娘亲的土房子熬的糖水,清心开胃的”
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也不敢正眼看两人。
清酒和莫问看她半晌,见她没有动静,也没了下文。两人相视一眼。莫问走来,伸出手将鱼儿手中的碗接过,放在鼻前嗅了嗅:“陈皮,乌梅,山楂,嗯,还有一点茯苓,确实止呕吐,去恶气,生津开胃。”
莫问将碗递到清酒面前:“这里边放有少许红糖,不似药般腥苦。”
清酒接了碗,就着碗沿细细的抿了一小口,而后一饮而尽。
鱼儿见她并不嫌弃推拒,利爽的喝了个干净,心中就似那碗一样,把一腔莫名的沉闷给倾尽了,生出无限的欢喜来。
这糖水酸多甜少,清酒初饮,确实压下不少烦恶,岂知饮尽后,酸味犯上来,酸的她嘴边的肌肉直抽搐,眉眼都皱的要缩到一起去,捂着腮帮子直抽气。
清酒这姿态,可亲可爱,鱼儿没瞧过她这样,乍一见了,收不住,浅浅的笑出声来。
清酒似不愿人见她这狼狈模样,被子一掀,缩到了床上去,口里嚷道:“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
莫问和鱼儿出来时,莫问手中还端着半碗药,那药碗十分的大,比之鱼儿拿来的碗要大了一倍。
鱼儿不禁道:“她药还没喝完。”
莫问说道:“她以往喝药只喝一半,所以换了大碗,这碗喝一半才是她要喝的量。”
鱼儿又不免奇怪,按理来说,她觉得清酒不该会被这样的伎俩给骗到才是。
莫问看穿她所想:“大碗小碗她都只喝一半,她早就发现了,仍旧只喝一半,大概只求心里上的一个安慰。”
鱼儿道:“她怕苦吗”
莫问道:“或许罢。”
两人走到厨房去洗碗。鱼儿心下一面希奇,这几人里个个都有稀奇古怪的习惯,唐麟趾身为刺客却不认得路,莫问身为医师却一半时候是醉着的,清酒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却也原来会有不爱喝药这样的小毛病,一面又是欣喜,只觉得知道了他们这些外人不了解的事,便离他们近些了似的。
船只抵达芜城后,众人改乘马车。清酒晕船晕的狠了,下了船好些天也未恢复过来,整日躺在马车里,只觉得天旋地转,面色苍白,口中无味。鱼儿坐在车内照顾她,莫问,厌离和齐大柱在外驾车,唐麟趾与花莲骑马并行。
谷雨一过,行路便是晴少雨多,鱼儿也没能好好看看外边景致,只大致瞧见山峦渐去,郁郁葱葱的平地阔野迎来,湖泊似星罗棋布,小溪清渠纵横交错。
一日走到一处镇子,镇头牌坊有些年头了,上书丰余二字,想来便是这镇子的名字。再往官道向前四五十里路便到苏州了。
众人将马车停在一株老榕树下暂作休息。厌离分给众人一些银钱,让众人去买些东西。
鱼儿也得了些,双手捧着这些银子,站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望着绿叶树下的厌离,无所适从。
厌离手握着拂尘,长长的白须搭在臂弯上,淡淡的笑道:“和麟趾他们一起去逛逛,遇着想要的东西便买下来。”
鱼儿向马车看了一眼,跟着莫问几人去了,鱼儿最先回来,怀里抱着两个油纸包,钻进了马车内。只见清酒斜躺着,倚着手臂,掀开窗帘,神色漠然,望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群。
鱼儿一进来,清酒淡漠的神情一收,脸上带着笑意:“这么快,买了些什么”
鱼儿将两个油纸包打开,递给了她:“你不舒服,吃些酸梅会好些。”
清酒将手伸来,摸到一个油纸包里。这纸包散着香甜的味道,触手温热,取出来时,见是一枚栗子,清酒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呆了片刻,瞧向鱼儿,笑道:“给我买的”
鱼儿腼腆的微微点头,一手一个油纸包,便那样伸着。
她本是见清酒这几日倦懒厌食,想找山楂乌梅这些酸食让她开胃,买了乌梅回来的路上瞧见街边有卖糖炒栗子的小摊,想起那日骑马从镇子里离开,清酒特地买了一包栗子,便觉着她应该是喜欢吃这个的,所以就买了些。
清酒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小的栗子,稍顷,她眉眼微弯,望着鱼儿,放柔了声,笑说:“鱼儿,你真好。”
鱼儿心口一热,连忙道:“不,你才好。”
鱼儿磕磕巴巴:“你,你比我好。”
清酒躺着不言,鱼儿去看时,见她手背虚掩着眼睛,乐不可支,身子低笑的直打颤。
鱼儿将油纸包放在一旁,从中捡了栗子出来,垂着头说:“我,我给你剥栗子。”
厌离一行人还没回来,马车里只有鱼儿和清酒两人。两人不说话,马车之中便只有鱼儿剥栗子的脆响。鱼儿也不敢正眼看清酒,只将一粒栗子剥得干干净净的递出去,自有一只白皙温热的手掌来接。
外边那些车马声本是很远的,不知何时,忽然喧闹起来,声音离得近,直往马车内压。
清酒手臂一伸,手指将马车的窗帘撩起,只见街道对面酒楼前一行衣着狼狈的人走过,年龄小的十一二岁,年老的也不过三十来岁,大多是女人,只最末有一对稚气的少年。这些人手脚带着镣铐,被一条锁链串成一行。
后有一官吏模样的人骑着马,手握马鞭,在空中一抽辟啪响,见谁走的慢了,便大声呵斥。
酒楼之上的人见怪不怪,反倒是指点着这个要比上次的那个谁谁貌美这个狼狈,但走起路来端庄,一看就是大家的小姐。
鱼儿看的心口直发寒,不自觉的握住自己的手腕。自在宁城开始,莫问便给她配药调理,莫问医术了得,她骨瘦嶙峋的身子长了不少肉,伤腿也在渐渐恢复,便连身高都在这一个多月里蹿了些,身上的那些伤痕淡去,变得白白嫩嫩的,腕子上那一圈乌紫自然也淡下去了,可有些伤痕是印在心口上,烙在了灵魂里的,药石无医。
清酒凝视了鱼儿片刻,朝外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