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重生 > 借我执拗如少年 > 第14章 不是爱情故事

第14章 不是爱情故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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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憋着性子,听吴连枝断断续续地唠叨了一阵子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在我的忍耐力即将达到极限的时候,她忽然说了一句我十分感兴趣的话:“唉,可惜啊,全厂工人,就沈东临没有给我写过信。”

我问:“沈东临是谁”

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才道:“沈东临是我们厂部的车间主任,哈哈,我怎么又提起他来了”

我揣测道:“那他当年肯定是你们厂里的帅哥吧”

“哎,小乾子,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道:“能让你这么久还耿耿于怀的人,肯定十分优秀。”

吴连枝点头道:“这倒是真的。沈主任不仅长得帅,业务能力也很强。那时候懂英语的才有几个人啊,他就懂,那些进口机器的说明书,全厂就他一个人能看懂。有些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厂里,他们学历高啊,谁敢带啊,就沈东临敢带他们。他们也尊敬东临,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唉,可惜啊”吴连枝欲言又止。

“怎么可惜了”我急忙问道。好奇心太重竟然让我忘了要去吃饭的事情。

吴连枝摇了摇头:“都是些过去的事了,说了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我哂笑:“谁小孩子啊吴奶奶,你看清楚,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

吴连枝端详着我,愣了好一阵才说:“是,我记得当年沈东临也就是你这般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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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依旧单身的沈东临三十三岁,但老成持重,业务能力超强,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并且洁身自好,作风正派,对于吴连枝这样酷似林黛玉的美女也未曾暗送过秋波。这很不寻常,因为在大家的眼中,正值壮年的沈东临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再加上前途无量,厂里厂外有许多女人都明里暗里地投怀送抱,但沈东临都不为所动,所以大家就纷纷猜测,他是不是那方面有些问题。

但这无聊的猜测很快就被另一件更具爆炸性的事件取代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直洁身自好、作风正派的沈东临竟然是一个走资派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时,沈东临因为躲在工人宿舍里听了一首何日君再来,而被“眼光如炬”的人民群众检举揭发,成了众人争相批斗的对象。

我愕然:“听何日君再来,就是走资派”

吴连枝说:“不仅是何日君再来,只要听这类的歌,就是走资派。”

我说:“这太荒诞了。”

吴连枝怆然一笑:“荒诞的年代里,总是要出一些荒诞的事情,对吧那时候厂里都疯了,正常的生产工作全停了,厂长和党委书记早被造反派的人批斗得跟狗一样。知道闹得最欢的人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猜不出来啊。”吴连枝叹了一口气,我仿佛闻到了那种老年人特有的浑浊的气体,“当时闹得最欢的,是一个被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叫卢生。”

“大学生也跟着闹啊”

“是啊。你说这人,真是奇怪,卢生刚进厂里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很腼腆,跟我们说话都脸红。可文化大革命一来,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疯子似的到处批斗,找阶级敌人。他是沈东临的徒弟,可批斗沈东临的时候,他每次都第一个冲在前面。”

根据吴连枝断断续续的描述,我还原出了当时的场景。头发蓬乱的沈东临跪在地上,眼神呆滞,双目无光。他低垂着头,因为脖子上用铁丝挂着一块沉甸甸的木牌子,上面写着“走资派沈东临”,还用红笔打着一个大大的叉。他带过的徒弟卢生冲上前去,拽着他的头发,代表下面成群的革命小将愤怒地问道:“沈东临,你认不认罪”

“认不认罪认不认罪”下面群众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沈东临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闭口不言,用沉默保持着自己的尊严。看到他不答话,卢生再次恶狠狠地问道:“老实交代,你的录音机是从哪儿弄来的”

沈东临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嘴唇,说:“是我用十业券加攒下来的工资买的。”

“好啊,原来你是蓄谋已久,从一开始就想走资本主义路线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偷听靡靡之音终于让你露出了狐狸尾巴”

卢生一只脚踩在沈东临的背上,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脖子,好让他仰起头来,面对人民群众的审判。“打倒走资派沈东临打倒走资派沈东临”在卢生的带领下,台下的革命小将们齐声喊叫着口号。

我慨叹道:“真是一场劫难啊。”

“是啊。”吴连枝附和道。她苍老的目光在阳光下略显深邃,显然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说:“后来呢”

“后来”吴连枝顿了一下,“后来,卢生被批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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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比较权威的说法,就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造反派的革命小将们一开始很是欣赏卢生的态度,认为他批斗起师父来毫不手软,是信念坚定、大义灭亲的表现。可时间一长,大家就发现问题了。卢生每次批斗沈东临都只是喊口号,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还顺理成章地挡下了别人对沈东临的武斗。并且还有人发现卢生在拽沈东临脖子的时候,手一直在帮他拎着那根细细的铁丝。

这一下,革命小将们愤怒了,卢生的这种做法显然是对革命事业的背叛,是同情走资派分子的表现。在造反派头头的带领下,他们高喊着“谁反对无产阶级司令部,就砸烂谁的狗头”的口号,把卢生和沈东临一起押在台上,挂上牌子,戴上高帽,开始了空前严厉的批斗。据说,在那一天,他们俩的表情都很淡然,相视而笑。

我问:“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都被关进了牛棚,反思改造。有一天,几个革命小将又想起了录音机的事情,来找沈东临,让他交代问题。沈东临没什么可说的,他们就动起了手。卢生急了眼,冲上去咬了其中一个人一口,结果被他们给群殴,活活打死了。”

我怔了一下。

吴连枝继续说:“卢生死了以后,沈东临就趁人不注意上吊自杀,可他问题还没交代清楚,怎么能让他死呢结果又被人救下来了。造反派找了几个人专门看着他,以防他畏罪自杀。不过幸好,没过几年,这一切都结束了,沈东临也平反了。他重新回到了厂里,当了技术骨干。不过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

“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带过徒弟,也没有结婚。后来我听说他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得了癌症死了。”

听完最后的结局,我唏嘘不已,问:“这张照片里有他们吗”

吴连枝拿着照片指给我看:“这个是沈东临,站在旁边的这个就是卢生。”

黑白照片上,沈东临和卢生并排站在第二排,两个人看上去年龄相仿,都相貌英俊,朝气蓬勃,对着世界流露出淡淡的微笑。吴连枝拿着照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问我:“小乾子,你说,他们不会是出柜吧”

“不会,你想多了,吴奶奶。”我看着照片说,“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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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饭店,酒局已经进行了一半,朋友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面红耳赤,指着我嚷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我端起酒杯,滚辣的液体流过脆弱的食道,如同奔腾的岩浆流过时代的莽原,烧灼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颤抖。三杯下肚,我忽然抑制不住地问道:“哥几个,你们有人愿意为我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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