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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一听是这问题,满不在乎地一笑:“人必有弱点和把柄,何况一匪人能拽在手里迫他就范的东西就更多了。只需抓其把柄,攻其弱点,别说让他招供了,便是要他指鹿为马,嘿嘿,也不是难事的”
道衍和朱棣听了都是一愣,复又追问:“那,若是明知此人有一个把柄,也只有这一处弱点,只是那个把柄却一时不能得手,又该如何”
纪纲被问得一愣,沉吟着踱了两步,旋即一笑:“这有何难哉假意取了把柄,诈他一诈,以虚取实也是寻常之事啊。”
众人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所想的居然跟道衍、朱棣在吟风楼所议如出一辙,不禁面面相觑,许久道衍却仍不愿放过,双眸紧紧盯着纪纲,沉声又问:“若是你使诈也不成呢”
话到这里,就连朱棣也觉得道衍所逼问得太甚了些,那纪纲年轻气盛,早已动了意气,却不敢发作,只一张俊脸有些发白,嘴角吊着冷笑:“嘿嘿嘿,既然知道了把柄,就算得不到,也算知道了症结所在。诈他不成还可以威逼嘛,威逼不成还可以利诱之,利诱不成还可以劝降,劝降不成还可以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嘛。嘿嘿嘿,纪某有十八般武艺,七十二变,不愁收拾不了局面的。这一点,大师尽管放心,不必杞人忧天。如此的多虑,大师得小心伤了身子才是”
见他如此,人人都听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已是动了气。朱棣和道衍对望了一眼,想笑,却又忍住了。
“你今夜且好好歇息去吧,等本王和大师计议好了,自有用你处”朱棣冷着脸淡淡道,言罢携了道衍飘然而去,留下纪纲站在雪地,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应有尽有,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出二门,朱棣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觑着道衍问道:“大师佛门中人,历来素静,今夜却为何独独对这纪纲不留情面”
道衍也是一笑,望着远方怅然道:“大战之前,似纪纲这等新收的纨绔不拘之人,需有激将之法才是。经此一夜,不愁他纪纲不卖力了,山阳之行,贫僧已然料定,可以无虞矣”
“哦哦大师原来是”朱棣这才恍然大悟,不禁佩服地瞧着道衍。
道衍淡淡一笑:“此乃寻常的御人之道,殿下身为皇子,独守于大明北面,直面强敌,此等伎俩不可不知啊。而且,贫僧如此对他也有试探的意味,好在今夜已是瞧出来了,此人应当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殿下可以放心用之。只是此人性子疏野放荡了些,就像一匹刚刚入圈的野马,殿下今后怕免不了要多费心些了。”
自此朱棣终于解得了道衍的用意,去山阳的人选也就就此定了下来
第十七章 督查山阳
山阳又称淮安,乃是江苏境内的一个环水古县,位于应天府以北,徐州以南,往西临着淮水,往东经盐城则入黄海。
在元明一代,从应天府到山阳县,素来都得先走水路往东,经镇江至扬州,再从扬州转陆路一路向北,历高邮、宝应,便可直抵山阳了。
自洪武皇帝朱元璋统一天下,定都应天府之后,每年一年到头,无论春夏秋冬,都有各地买卖的客商经水路到这帝都来倒卖货品。因而虽然时令已到了冬至,大清早的,天气越发寒冷,岸边都已打上了一层白霜,可从应天府出来的商船此时仍是络绎不绝。
天方蒙蒙亮,河面的雾气尚未散去,常年跑船的汉子为了御寒,在船头一边摇着撸,一边用当地的方言唱起了别人都听不懂的情歌“哥子额跑码头哟,妹儿你热炕头。长长额头发哟,软软额手,外面风雨来哟,哥哥额唱起来。待额过了岸头哟,就给你买绫罗,给你裁了新衣裳咯,将你搂在怀里头”
说来也是稀罕,这艘船上的歌声一歇,总有不远的船上传来应和,此起彼伏,煞是有趣。可饶是如此,在这卯时刚过便唱将起来也难免是要扰人清梦了。
在这往来客窗船中便又一艘极不起眼的小舟,小舟中央还有一个船坞,显然不是一艘货船。船坞门口挂着一块青布帘幔,已然放下,直落至甲板,将冷风挡在了外面。船坞里原本酣睡的一名俊俏白面船客已是被这歌声吵闹得醒了过来。
“哪儿来的王八仔儿,大清早便来号丧呢”船客咕哝了一声,眯着睡眼茫然地四下望了望。
“哟你醒了”俊俏船客住的客舱里面席地铺着两个床铺,另一个铺位上还歇着一名长须中年男子。男子书生模样,穿着直身的青色圆领大袖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中等身材,却有些消瘦,两对眉毛很淡,然而眉下双眼却炯炯有神,鼻梁细挺,双唇极薄。此时这中年书生早已醒了,正挨着中间的炭盆烤着火,一边就着一盏发黑的油灯新手翻着一本书札,见俏面男子醒来,不禁笑了出来。
俏面青年抬眼看了看书生,长叹了一口气,便猛然又将自己摔进了被窝,仿佛无尽疲倦,咕嚷着道:“哎,也不知哪个杀才,竟生得如此大的嗓门,我便想不醒来也难呀真恨不得拧了他的脑袋,泡进这冰窟窿里,瞧他还唱是不唱”
牢骚了一通,青年又转脸打量着中年长须书生半响,忽然眯着眼笑问道:“怎么瞧着徐大人模样儿,倒似昨夜一夜未未眠”
中年书生放下书,伸出双手在炭盆上烤了烤,这才哭丧着脸苦笑:“这寒冬天气,谁不躲着取暖呢也不知船家怎生想的,在这冰冷得舱板上铺上一层薄薄的被褥便可暖人了哎,这一夜差点把我给冻死。哪里还能睡得着呢只怕若是真睡着了,想再瞧瞧今日的朝阳都没有那份福气了哟”
俏面青年听了噗嗤一笑,躺在被窝里瞧着顶棚黑暗的舱面出了一会神,忽然回忆着道:“徐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临行前道衍大师傅瞧你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啊”
徐姓中年书生吃惊地看了看青年,神情间颇有些忐忑不安。
这位俏面青年口中的“徐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大理寺左寺丞徐贲,那睡懒觉的俏面青年则是燕王朱棣和道衍和尚选定此次山阳之行的纪纲。
徐贲在洪武七年经当时的户部右侍郎高启推荐入朝为洪武皇帝修编孝慈录,临行前因虑及自己是陈友谅旧臣,便专程到径山寺拜访知交好友道衍和尚卜问吉凶。道衍当时为其分析了时局,最是忌讳他卷入朝廷争斗之中,因而送了他八个字的忠告“谨言慎行,事成则退”。不想徐贲入京之后受到四皇子朱棣的多番关照,这才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升到了如今的正五品大理寺寺丞的位置,徐贲的功名之心也渐渐热切起来。
道衍与燕王朱棣商议定了山阳人选之后,因考虑此行不宜由朱棣出面,便又由朱棣去禀了太子朱标,由朱标下敕令给大理寺派员协理山阳之事。可万不料太子敕令到了大理寺之后,徐贲早知此事是朱棣所为,急功心切,竟然自行请缨。
当道衍见到大理寺所派之人竟然是徐贲时,其心中的惊恐、气愤、忧虑便可想而知了,饶出家人心性极定也不禁愣在了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是不想这些当时的细枝末节竟然被这个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纪纲瞧了个真切,此时问了出来,徐贲倒一时不好作答,想了想便故作吃惊,反问道:“哦,道衍大师傅当时有何奇怪之处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