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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刚才在马车里潇潇洒洒的,喝茶摆谱儿,就是为了等着周延儒指责他:“你怎么能主动向皇帝要求派太监呢”而他就可以气定神闲的回答:“就算咱们不说皇帝也肯定要派啊,与其派个不熟悉的过来,还不如弄个关系好点的。”诸如此类巴拉巴拉。
然而没想到周状元完全不按他的套路来,开口就把话题扯到了另一方面,这可是他事先没想到的,一步之差步步落后,之后的话题自然就被对方掌握,自己只能被动应付。
但此时见周延儒居然拿出林汉龙的那个小把戏出来,钱谦益也笑了用短毛的法子来忽悠我好啊,咱们来看看谁玩的更溜。
于是钱谦益在稍稍愣神一下之后,立刻也露出了八颗白牙:
“好啊,那咱们就按这规矩办”
车声粼粼,钱阁老家的那辆四轮大马车在街道上悠然前行,那速度慢的后面若有只乌龟估计都要忍不住狂按喇叭超车,但谁敢呢马车旁边可是簇拥着首辅周和尚书钱两家的仪仗他们就算当街坐下摆一桌麻将,旁人也只能安心等他们打完四圈再说。
车厢里头,周延儒和钱谦益也都是言笑奕奕,显然相谈得甚是愉快。钱阁老那只小小的紫砂茶壶早就喝空了好几次,不过这等琐事自是不必阁老操心,敲敲板壁就立即有人送上滚开泡好的香茗,而钱家的马车夫也是拿出全挂子本事,车架又轻又稳,满满一杯茶放在车厢桌台上,愣是滴水不漏
不过车厢中两人之间的谈话就不是那么滴水不漏了,在周延儒率先放下身段,表达了想跟钱谦益“开诚公布”谈一谈的想法后,后者无论内心怎么想,面子上都要摆出一个配合态度,拿些“真东西”出来。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哼哼,果然是只有那些髡人才能说出口的话。功利粗俗直白浅显可是却深入人心哪”
在从老钱那里听来这句所谓描述“国与国关系”的言辞后,周延儒却和钱谦益一样,根本不认为这句话仅仅只能用于两国之间。而琼海镇一直以来诸多令他们迷惑不解的行为,似乎也有了一个突破口。
“他们好像还真是按这条规矩在办事的难怪朝廷问他们要钱要船他们全都轻易答应下来,只因为”
“他们可以从大明得到更多”
钱谦益微微苦笑着,朝周延儒点点头:
“所以玉绳完全不必担心老夫效仿张太岳琼镇诸髡绝非戚南塘,李引城可比,老夫指使不动他们的。无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只能是他们自己想做,外人完全无法置喙。”
周延儒似乎当真完全不担心钱谦益的威胁了,闻言反而皱眉道:
“照这么说,牧斋兄对他们的影响力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大这可麻烦了,朝廷原以为靠着牧斋兄的名望和恩义,多少还能羁縻着他们一些但如果这帮人只看重利益的话”
“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钱谦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笼络不了琼海镇,那可是他在朝堂中的立身基础啊。要缓解周延儒的疑虑是一方面,可决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老夫在海南的时候,跟大部分髡人都照过了面。总感觉他们对老夫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一部分人,嗯,大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对老夫似乎很轻蔑。总是会莫名其妙说一些什么水太凉头皮痒之类的怪话,一两个人这么说也罢了,可那些髡人却都这么说玉绳,你可曾听说过老夫有这方面的传闻么”
“水太凉头皮痒”
周延儒凝神细思,之后摇头:
“不曾,莫非是什么隐语么”
钱谦益也摇摇头:
“我也不知啊,后来还专程派人回家乡去探问了一番,甚至托锦衣卫骆指挥使在街面上暗中查访,也都不曾听说过以后若有机会,倒是要当面向琼镇诸人请教一番:有什么阴私隐秘事,是连老夫自己都不知道,却居然在他们中间大肆流传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车中谈话下
钱谦益对此事似乎是有几分怨气,说起来略带怒意。但周延儒才不关心,只轻松笑道:
“这只是一派,还有一派呢”
“哦,那就是敬重了,纯粹的敬重”
提到另一方的态度,钱谦益脸上立马带了几分得意,声调也高昂起来:
“尤其是在和他们的首领,那位李明远李老先生交谈时,这种感觉最是明显。那位李老先生的年纪明显大过我,才学见识么至少是不差。这可不是老夫自谦,玉绳你如今也算见识过了:髡人之学自成一体,虽与我大明圣人之学源流不同,可却是一样体现出了天地间的大道至理。于格物之道上,恐怕更要胜出一筹”
周延儒笑了笑,短毛的格物学说可不止是“胜出一筹”那么简单,而就从他们偶尔露出的片言只语,譬如老钱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来看,髡人之学在人性道心上的钻研,恐怕也并不比儒家孔孟之道差了,而且更为深刻直白,简直迹近邪道。
不过同样作为儒门子弟,他当然不会去反驳老钱的说法,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又听钱谦益道:
“而这位李老先生,据说乃是髡人那边京师中的太学教授,因年老退隐,出来游历四方,才跟一群小伙子混作了一堆,乃至于流落我朝。”
“哦,那可真是一位大儒难怪在琼镇那么多桀骜之士中也能被推选为主。”
周延儒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脸上也显出几分敬重之色琼海镇一百三十九个“真髡”,要说有谁是大明朝廷最在意的,当然就是这位琼海镇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