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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节,你也切勿想岔了。我并不反对讲求忠孝节义,相反的我十分看重大节大义,只是不主张毫无原则的愚忠愚孝罢了。突厥是异族外侮,事关民族大义,无论我背后的中原王朝姓赵还是姓李,殊死拼杀都是理所应当。”
卫飞扬当时似懂非懂,自亲身经历了灭唐之战与家国巨变,事后回想起来,自己自然而然发乎于心的所作所为,竟是无一不与杨致所授的理念相契合,怎不愈发令他对杨致敬若天神加之今日皇帝竟然微服出城亲自相迎,三位结义兄长亦悉数前来,心头原存的那股难言的怨气转瞬即逝,心中如古井无波一般平静。
兄弟四人之间的情深义重,早因杨致扳倒安贵侯李聪益一案而天下皆知。又是便装简从,前来迎接卫飞扬原在情理之中。是以四人也无需刻意避忌什么,一路徐徐并辔而行,径直将卫飞扬送至灞桥馆驿暂行安顿。
卫飞扬抵京的第二天。夏历武成二十六年三月十二日早朝颁下的第一道圣旨是:钦封勇毅大将军、三等镇南侯卫飞扬少年英雄,功勋卓著。着皇次子宁王赵当、皇三子康王赵敢代朕相迎还朝觐见
圣旨刚一颁下,金銮殿上的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皇帝是不是昏了头了大夏以武立国,名将辈出,建有灭国掠地、开疆拓域之大功者。少说不下十位。卫飞扬是天纵英才不假,但与那些前辈名将相比,无论资历、功劳,成色明显相差太远。代天子相迎虽然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规仪待遇,却是为人臣者的莫大荣耀,卫飞扬只是一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将领,何以能获如此殊荣
再说了,卫肃摆明了是煽动太子篡逆的幕后主犯,眼下虽然只被软禁在府中,也与身陷牢狱无异。就算儿子再如何风光。莫非这年头还真有“不事株连”那么神奇的好事天威难测啊
另有一节也颇耐人寻味: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代天子相迎也就罢了,皇帝命两位皇子一齐“代”,又是何意让两位皇子与众臣怎生理解太子倒台以后,几位皇子当中圣心谁属万众瞩目,皇帝难道是可以这样和稀泥的么
明眼人当然能够看出皇帝是在作秀,包括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子在内,都能很好的理解和执行,甚至心底窃喜。
刚刚回京连屁股都没坐热就接了差事,等于是提醒满朝文武二王的存在。宣告后太子时代已经来临。命二人一同代天子前往,说明皇帝并未偏心于谁。至于高规格迎接卫飞扬,无非是市恩求稳而已。
二王前往灞桥馆驿迎接繁仪自不赘述,待到卫飞扬上殿觐见。已是天近晌午。几位内阁大学士和老太尉陈文远这种级别的重臣,皇帝好歹还给赐了个座。其余文武百官则只能傻站着干等,纵然腰膝酸软、饥肠辘辘,也只能暗自咬牙硬挺。
所谓觐见,无论铺排得如何隆重,都不过犹如模特在天桥的走秀。皇帝受了卫飞扬三跪九叩的面君之礼。接下来便是几句恶心的公式化抚慰了。卫飞扬紧接着便很干脆的奏陈为父赎罪,请求辞去勇毅大将军封号、镇南侯爵位。
父债子还原是天经地义,何况早有先例,你的义兄杨致不是玩过这么一出貌似那厮非但没吃亏,把安贵侯一门玩残了还捎带捞了不少实惠。此番故伎重演,虽然卫飞扬不是杨致,至少说明他还算是个识趣的明白人,是以众臣都不以为异。
皇帝怎么都掩饰不住眼中的惬意,捻须微笑道:“卫卿,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你父子俱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岂能因尔父有小过而淹其大功你可知否朕已与尔父执手指天立誓,此生永不相负卫卿多虑了。”
一位成功的皇帝,必定是一位演技超凡的演员。这已经是很多头脑清醒的官员的共识了。妄图弑君篡逆,那也叫小过您把这卫飞扬和满朝文武当成三岁小孩呢多虑你丫骗谁呢
卫飞扬再度叩首奏道:“皇上,罪臣。”
“住口”皇帝大声喝断卫飞扬,骤然沉下脸道:“卫卿好不晓事何谓罪臣你何罪之有你以为朕是心胸狭窄、不明事理的昏聩之君么我大夏素以功业见赏,尔之爵禄乃是靠你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拼来的,你以为是那集市上的大白菜,是你想要就要、想辞就辞的么”
徐文瀚见卫飞扬眼神一冷,还欲再言,轻咳了几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皇帝作为一位资深的演技派大师,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过度自然十分圆转如意。拂袖离座道:“卫卿无需多言尔之所请,朕不允散朝”
文武百官登时如蒙大赦,就此一哄而散。
待百官差不多散了个干净,老太尉陈文远瞄了一眼已走至金銮殿门口等候的徐文瀚,上前将仍僵跪殿中的卫飞扬扶起,在他肩头上拍了两拍,也不多话,只长叹一声便自离去。
卫飞扬缓步走向徐文瀚,脸色沉静如水的问道:“大哥,为之奈何”
徐文瀚摇头叹道:“意料中事尔四弟无需介怀。”
二人并肩下了玉阶,卫飞扬问道:“我们现下是不是去三哥府上,听一听三哥是何说法”
徐文瀚劝道:“我们倒是无碍,四弟却还是不去为好。你出外征战日久,令尊又遭逢此等变故,你父母家人无恙已是万幸。令尊令堂对你早已望眼欲穿,你不先行回府而去三弟那里,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你日后前途必有蹉跎,死死盯着你的眼睛很多,何苦无端留人话柄何况你还不知道你三哥那百无禁忌的脾性他说得出便定能做得到,你不必急于这一时吧我敢保不出两日,你不去寻他,他自会去寻你。”
卫飞扬点了点头,二人一时无话,一路出了宫门。临别之时,徐文瀚低声道:“四弟,只要你交出兵权只身入京,皇上便再无后顾之忧,自然可以从容炮制,岂会急不可耐”
“官位爵禄乃役使节制群臣的重宝利器,你一辞就准,令皇上颜面何存能在乱世位极人臣者,绝不会是蠢人,群臣又会如何看待皇上你父子在军中威望甚著,尔等诸多旧部怎会心服你急,是为尽人子孝道,无可厚非。皇上一急,就等于承认对你们父子颇为忌惮,还有假仁假义之嫌。”
卫飞扬冷冷道:“难道他不是”
徐文瀚耐心的道:“三弟昨日已经提醒过你,自此以后就是走的官样文章了。皇上这是既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两面光。”
若是换成杨致的说法,那就是皇帝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
“何谓官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