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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忧离蹙眉,双臂箍紧怀中人,在她颈间畏痒处落下密密匝匝的吻。抚悠惧痒,又挣脱不得,笑得喘不上气,只得求饶道:“我知错了,知错了,这是什么”胡乱抓起垫在那四样东西底下的一摞纸笺,将函筒、漆盒等掀落一床,未拿稳的纸笺床上、地下飘得到处都是。
李忧离见纸笺散落,松开抚悠,俯身拾捡。
“这是”抚悠攥着手里仅剩的几张,目览之下,心泓投石。她转看李忧离,后者蹲在地上,正抬起头,四目相碰,心绪俱似平湖之下骤起波澜。抚悠敛裙跪在李忧离身旁,捡起他手底的纸笺,尽管是同样的内容,却从头到尾看过一遍,才小心收好。一张一张,皆是如此。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以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他写了那么多,看笔迹,有的工整,有的狂放,有的疏朗,有的寂落,还有一些,字迹极淡,仿佛是夜中难寐,忽然坐起,连墨都来不及研浓就迫不及待地落笔。
一共十又七张,抚悠将它们一一叠好,捂在胸口,问道:“什么时候”
“洛阳城外。”
“痴汉傻瓜,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虽一忍再忍,眼泪终止不住要落下来。
李忧离双手握住抚悠的脸颊,手指伸进她的发根,拇指揩干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柔声道:“我们在长安也偶遇过,既然这么有缘,我想一定会再见。”他忽然笑起来,目光柔和而清澈,极好看的样子,“后来知道我在江淮军营时你也在,难怪我那时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感觉你就在身边。”
在她怨恨他的时候,他却是在思念她。抚悠觉得心里那只受伤无措的乳猫,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捧了起来,焐在心口可她刚刚还因为别人的话轻易地怀疑他,她怎么能那么糊涂“对不起”她终于放弃所有的防线,扑在他怀中哭泣起来,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裳,口中喃喃,“对不起”
李忧离虽觉得这“对不起”有些莫名,但美人在怀,也没有那许多精力思考了。他搂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双唇轻触她的耳梢:“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误会了我是驸马都尉,是我不好,我弥补,用一世弥补。”顺势将她推倒在床,轻柔地解开她的衣带可恨那些带子故意与他作对,竟越扯越紧别的女人都是自己解好了投怀送抱,亲自动手,还真是头一次啊
“你做什么”粗鲁的动作引起了抚悠的警觉,她将李忧离推开,捂着衣襟躲进床角,险些将床屏撞翻。“天太晚了,大王请回吧”虽努力抑制,却还是能听出声音中的颤抖。
李忧离也似惊醒了一般,为自己的举止懊恼不已:“阿璃,我不是有意要”
“什么都不要说了,大王请回吧”
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李忧离只好默默离开:“那好,你也,早些歇息。”
抚悠下巴抵着膝盖,呆呆坐在床角。过了片刻,阿春进来将散落的函筒、漆盒等收起包好,放进盛衣物的木箱,立在床边问道:“娘子可是要歇息吗”抚悠抬起头,眼泪汪汪的,连阿春见了都心生怜意,暗思道:“亏是没让大王瞧见。”她用冷水浸过手巾,登榻捧给抚悠,抚悠接过手巾,敷在眼上。
“阿春,岐王是不是有很多女人”
像她这种卑贱的身份,能在宫中立足,被主人青眼相看的,谁不是除了忠心为主之外,还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心眼岐王如今正宠着这位秦娘子,什么话该说,该怎么说,阿春心中很有些分寸。她道:“王府是有些孺人和媵妾,不过这也不全是大王能做主的,圣人把那些亡国公主和有地位的宗室女、世族女作为奖赏赏赐给国之功臣,大王也无法拒绝。况且,圣人抱孙心切,也不是一两日了。”
“我在岐王眼中,是不是也像那些女人一样”虽出身显贵,却因娘家失势,也只能委身为妾,任人欺侮,终难有夫妻间举案齐眉的敬意,予取予求,由他而已,哪还有什么尊严
阿春惊讶道:“娘子怎么这么说娘子当然跟她们不一样”抚悠心道:“有什么不一样我也不过是一个落难孤女罢了。”停了一会儿,阿春才道:“我也不知娘子跟她们究竟有何不同,但大王待娘子与众不同却是我们看在眼里的。今夜大王举止晋突,想是因为玉都兰吧。我听说玉都兰可汗心仪娘子,如果连我都听说了,大王怎会不知晓可他明知如此却还要送你回去,心绪烦乱之下做错了事,也是可以谅解的吧。”
“我和夏尔只是朋友”抚悠揭开手巾。
阿春笑道:“我自然相信娘子和玉都兰只是朋友,可是大王他,想必是爱之深、忧之切吧。”
“说些什么呀”抚悠红着脸喃喃,掩饰道,“我要睡了。”
“叫她们一起进来服侍吧。”
“不,就你,简单些,明日显得憔悴些才好。”
阿春抿嘴,拖了长音道:“是”
一夜无事。翌日为了显得像个遭囚半月的俘虏,抚悠素面,不施脂粉,换了突厥女子的日常装扮,却更显出她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真可谓是“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李忧离看过,直是摇头:“不妥不妥。”“有何不妥”众婢疑惑。李忧离令道:“小娥,你去抓一把炉灰,擦在秦娘子脸上,遮遮她的面色,这般红润,哪像是吃了苦的”抚悠白他道:“不如再加些鞭痕,才更真呢”
众人看这二人拌嘴,想笑又不敢,好在岐王下令让她们退下。李忧离收起顽笑之色,老老实实在抚悠对面坐了,一副听凭发落的模样。抚悠轻“哼”一声道:“大王昨夜自省过了”
李忧离点头:“是。行军作战,绝不能忽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否则就可能满盘皆输。”抚悠蹙眉,心道:“我们说的可是同一桩事”李忧离续说道:“所以,寡人回长安以后,一定不耻下问,请教众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