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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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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岐王不屑,“当此乱世,笼络文臣什么用文臣能打仗吗”

太子肃容道:“气话。文臣不能打仗,可他们能在背后使绊子只说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中无萧何,你焉能做得了韩信你当自己带的是天兵神将能餐风饮露吗”

李忧离不顾兄长一本正经的告诫,反嘻言道:“倒要借阿兄吉言,带出支神兵天将来才好,即便不能,虎狼之军亦足以问鼎天下。”不待太子板起脸来教训,他又道:“阿兄,我自然有我的人,我的办法,你就不能信我一次那几家的女子我概没兴趣,况且岐王府也不缺女人。”

“可你还没有王妃欸”太子忽偏头过去,问道,“你那些孺媵姬妾,没一个有动静的”

“什么动静”李忧离装傻。

太子殿下朝弟弟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你说什么动静”

这日已是初三。因姊夫新丧,贺家也没怎么铺张热闹,倒是初三这日,家里来了些客人,抚悠偷偷瞧着,那身材衣着,可都比她“舅舅”更像商人。

溜着贺家的墙根儿,抚悠抬起手臂,拉紧了牛筋的弹弓弦,微眯眼对准落在枯树枝上的家雀。“啪”的一声,那雀儿“扑棱棱”惊慌逃窜她并未装弹丸。父亲箭法神绝,抚悠在草原时也是弓箭日日不离手,就是在来长安的路上也她也携带弓箭用以自卫,可如今寄居贺家,只好收敛些,只用挟顽用的弹弓练手,以免箭法生疏,武艺荒弃。阿耶说“乱世之中,女子习武,一足自保,二则焉知女子便无王佐之才”父亲从未把她当寻常女儿教养,她便更要时时惕励自勉。再者,长年习射养成的习惯,她仿佛在凝神瞄准目标时头脑最是清醒:她总怀疑贺倾杯,却无奈这些日子寻不到半点破绽。

婢子绿绮端着盛酒器的漆盘袅袅婷婷穿过游廊,往待客的正堂去。抚悠拾了一枚石子,拉紧弹弦,“嗖”,石子朝绿绮飞去打落一只步摇。

受到惊吓的绿绮险些将承盘打翻,抚悠飞身过去,稳住绿绮的手:“哎呀,看你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莫不是病了”绿绮惊魂甫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不碍事不碍事。”抚悠抢着道:“你是要给客人端酪浆过去吧,我帮你”不由分说夺了她手上的承盘,边扭头道:“你宽心,我会与阿舅解释。”

绿绮看着抚悠走远,心道:“这辛家小娘子也忒奇怪,竟会抢着做仆人的活计。”可又想到:“她只在头一天沐浴后穿了新衣,第二日便硬要换回自己的,因她所带都是男装,贺兰娘子拗不过女儿的脾气,特特用自己的旧衣给她改了。想来是个没享过福的人,锦衣玉食倒不惯了。”这样想着,笑容不由轻慢起来若不是贺倾杯再三叮嘱了“好生伺候”,贺家上下这些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的婢子们可都是有些高低眼的。

“如今我从西南前线得来了确切消息,卢矩这一仗确实是败了。”是贺倾杯的声音。房中哗然。抚悠来不及感慨父亲的远见卓识,便听有人质疑:“那他如何敢报捷”贺倾杯道:“白四郎不信贺某也罢,只是眼下这桩大买卖”他故意卖起关子。又一人道:“老四,别打岔,十三郎,你倒是说说”

“好,那我便明说了。西南战事不利,我得到消息,朝廷还会增兵,而且要出动水军。这水战就需要战船,造战船就需要木头。这是头一桩。第二桩,梁国的皇帝要扩建洛阳宫、新修上林苑,诸位想必也有耳闻,那位也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好大喜功,梁国的木料都不够他用。各位都是木材大商,难道还看不出这眼下的时机”抚悠听见房中一阵不甚清晰的窃窃私语,接着又是贺倾杯的声音。“天下的好木料是有数的,宽了这边,就紧了那边。我可以派人去梁国游说,让他们买你们的木料,并且出更高的价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木材不给梁国盖宫殿,就给晋国造战船。而长安这边呢,木材紧了,价钱自然也就抬上去了。到时各位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是时天下分裂,财货流通不畅,那些手耳通天,与各国官僚贵族有往来的大商,取得了通行的权利,便能借此牟得大利。贺倾杯便是其中之一。

抚悠听得暗暗磨牙,心道:“我原就觉他不是好人”

“十三郎,你这话说得轻巧,木料不是小物件,大批运往梁国,岂不惹人怀疑再说,跟朝廷对着干能有什么好下场买得起他们出钱买,买不起,强征了去我们又能怎样”听声音是位老成沉稳的长者。停了片刻,贺倾杯悠然笑道:“疏通关卡,有贺某的人去做,至于朝廷那边,我也有些还说得上话的老熟人,自然不能让朝廷强买贱买。”他与朝中人的关系在座似乎并不质疑,但那长者又问:“十三郎,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据某所知,你可从不经营木材生意。”“武世伯果然快人快语”贺倾杯哈哈大笑,“商人没有见利而不动心的,各位只管宽心做买卖,买卖之外的事交给贺某,但条件是,所得利金”

“你说个数。”有人道。

“四六开。”贺倾杯道。“原本一棵成材该卖多少,还归诸位,但多得的部分,我要得六。”只听先前那白四郎哂道:“我们得四,你得六,十三郎好大胃口。”贺倾杯不以为意,笑道:“多出一分,诸位也是白赚,况且四郎不是指望贺某只动动嘴皮子就能疏通上下吧没有贺某,诸位可做不来这躺生意。”

抚悠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贺倾杯聚集了关中、陇西的木材大商,准备趁梁国修筑洛阳宫、上林苑,而晋国出兵攻蜀之机,并利用梁、晋的矛盾大赚一笔。原指望这些人中总有一二忠义之士能站出来反对,可听到最后也只是他们对细节的商议和在分成上讨价还价。抚悠失望至极。待客人走了,她端了酪浆进屋,见两排茵褥歪七扭八地拢向中央,凭几则被弃在后面,可想当时相谈投机、驱席而前的景象了。

贺倾杯斜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响,揉额笑道:“是不是我平日把你们惯坏了吩咐点事竟然如此懒怠。客人都走了也罢,倒来我饮。再往炉里添些炭。”换做往常,他该早就听到略带放肆的娇嗔声,可今日却只听见承盘被放在地上时酒器发出的碰撞,不太正常。他睁开眼,见抚悠站起来,正用一种冷蔑的姿态俯视着他。她说:“王庭的冬天雪很大,可刚去的那几年,我们没有酪浆喝,也没有木炭取暖。”

抚悠的父亲辛玄青自周入晋,前后居突厥十几年,先以其纵横捭阖的雄才大略将北方令人生畏的草原狼撕裂为二,又代晋扶持力量较弱的西突厥阿史那王族,并由此拉开了北西突厥之间连年不断的龃龉与消耗。抚悠和母亲到达王庭的时候,西突厥刚刚自立,父亲与罗民可汗征战在外,所有物资优先配给前线,留下来的人只能在本就不丰厚的物产下咬牙度日。来到三弥山后的前三年抚悠并没有见到父亲,尽管时常听当地人说起他的威名,而那三个冬天,没有酪浆喝,也没有木炭取暖。

她曾因饥饿,抢了一个男孩儿的烤羊腿,还把高她半头的男孩儿打得头破血流。她因此被卫士捆了起来,交给刚刚大胜归来的罗民可汗处置,因为她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罗民可汗最疼爱的小儿子,夏尔小王子。抚悠跪在一个高大威猛、须如猬毛的男子面前,听卫士用突厥语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补充了一句:“可汗,她是华人。”抚悠那时年幼,无知无畏,她倔强地挺直上身,高昂着蓬乱的脑袋,直直盯着罗民可汗,而可汗却转向身旁的男人,让他处置。

男人站起来,高大,魁梧,肤色浅褐,轮廓没有突厥人粗粝,也不像突厥人辫发左衽。以抚悠六岁的眼光,却比那些突厥人好看多了。男人站在她身前,抚悠仰头看他,便觉他高大得顶天立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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