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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雨么”
“”
“明天吃排骨成么”
“”
“你说话呀。”
“我在想七想八呢。”
步惊云睁眼时候,在被子里摸了老半会儿,不见人。许是于他未醒之前,聂风已起了。他的日子按天来算,也只余了寥寥一朝。自步惊云来后,他就没怎地再往集市去。将晨片儿警难得赶了一趟早市,撞上几位婆姨亲友,见他罕有萧闲,便齐齐向摊前立了,叙了些杂事,归得稍迟。
步惊云洗漱罢了,衣衫未换的,瞟见聂风把什么弄上了桌,禁不住心下一惊,奔将出来,看他摆了筷子,并一碟子辣椒蒜蓉。聂风倒是自知颇深,巴巴瞧他:“我买了速冻饺子,但怕烧坏了。”
步惊云才晓得这是候他掌勺来了。忙向厨下去,果然清火冷灶,不曾开锅,便捋了袖子,左右操持罢了,将饺子装了盘,往厅里一瞧。聂风正拿了狗尾巴草逗猫儿,易风糊他两记白眼,毛手毛脚一爪剐他:“我不玩这个。”
聂风又在袋子里掏了一根磨牙棒。易风怒了,拿尾巴戳他:“我也不吃这个。”
聂风只好与他顺了耳朵。步惊云一叹:“饺子熟了,先洗个手。”
饭毕两人躺沙发上消食,聂风抱了易风,一拨一拨的折腾自家电视。晨间新闻报了两轮,又重播了昨天的午夜档。
淄衣汉子衔了碧琉璃箫,姑娘坐柳阴下,膝上横了琴筝,抚了两曲,按尾停指的,瞧他。彼此一搭牵着了线。姑娘问了:“自你还京仅余一日,就甘愿困在妆楼里与我合鸣么”
汉子一愣:“莫说自我还京仅余一日,便是此生仅余一日,我也要同你在一起欢喜过了。”
剑廿十三听了哂然:“忒没志气了,若此生仅余一日,我自得去寻个能延年益寿的法子,绝不囿于儿女情长的。两人再好,能把一日掰做一月算么还不如分别时候,一宿成三秋的,写作一天,活作三年,值了,赚翻了。”
聂风叫他把满心歪理说得添了诗来,哈哈笑了:“不错不错,这也是个解法。不过若让我选,我这一日”
易风呸呸搭他一挠:“大清早的,忒晦气了。你担心什么,我给你算过啦,你是要千年长生的。”
聂风怔了,垂眼看他:“你给我算过了你居然还习了卜卦算筹之术”
步惊云替他整了整衣襟:“你前些日子吞了麒麟两颗血菩提,你不晓得,那果子吸收了麒麟身上的火气,花开三百年,花落三百年,成果九百年,稀罕得很,人服了徒增千载寿数。你一口气吃了俩。”
易风舔一下爪子:“是了。”
聂风讶然:“那我岂不是有两千多年好活,可以陪你很久,再不必叫你等了。”
易风吹胡子瞪他:“谁要等你啦,你便是明天吧嗒一下子死了,我也不会等你的。你不在了,我就把厨房里的小鱼干全部吃光。然后跑别人家去。”
聂风默了默,替他摸了尾巴:“不错,我今天上街,又替你添了五箱鱼干,你可以慢慢吃。若真断了粮,你生得这样英俊,往人家阶下一趴,他们瞧见了,一定喜欢你喜欢得很,会体贴待你,不叫你饿着。”
易风瞟他半眼,以为聂风一番言语,话得太凉,受听不受听的,总有不祥,便哼哼唧唧向他怀里滚成一团儿球:“什么别家,你我尚没清算分明,总不能叫你轻易赖过去。一千载两千载,你都是需得来还的。”
聂风“哦”了一句,一笑没笑的,与他诺了:“好。”
往后易风才明白,他爹有口无心惯了,允过的,应过的,说要青灯绿酒,伴他哄他的,都向来做不得准的。奈何现下猫儿得他一字,颇欢喜,爪子向他手上一搭,给摸肚子。聂风便左右替他侍弄舒坦了。步惊云一旁瞥了半天:“中午吃什么”
便就勾了聂风望他:“吃肉。”
步惊云向厨下去,末了抽得身来:“风,没酱油了,你我出去买”
聂风拧了眉:“前天不是刚带了一瓶回来么”
步惊云淡定笼袖子:“用完了。”
聂风没得奈何,撇了易风下地。猫儿拿爪子抠了他的衣袂:“我也去。”
步惊云哂然:“超市不让进猫。”
又添一句:“狗也不成。”
两人拾掇了钱包钥匙,往巷尾去。临街就有一个店铺,步惊云偏要绕得远了,过得枫林口,又拐上几拐。午间日头上得好,一途的叶,都焚了火。大抵嫌弃春近春又去,最是东风不堪消受,才向初秋时候,叫碧树成朱的,弄起淡妆浓抹来了。倒也似花非花,相伴语潇潇的,只无香。谁于下边行,将落不落的,映了眉目料峭,要人不得不看,更不得不笑。
聂风一乐,步惊云瞥他:“怎么了”
聂风替他拂了鬓角,肃然:“你头上坠了虫儿,我帮你捻出来。”
步惊云未动。聂风没声儿折了一瓣叶,往他发里倒插了,仍笑。步惊云默了无话,挽他。行了一段,叫街坊邻里捉了几番稀奇来瞧。有姑娘缀他们身后不放,悉悉索索掏手机。聂风招她,问过缘由。姑娘觉着步惊云霜发红绡的,簪花簪得妙,衬他愈发嶙峋,素得扎眼,是寸心千古的那种白,好看,想多瞥两下。
聂风便拉了步惊云同她影了三张。把小姑娘送走了,步惊云才扪了鬓角那片叶子,捻在指上瞟一眼,兜里塞了。聂风一愣:“干嘛”
步惊云望他:“收着。你替我摘的。”
聂风低咳两句,提了酱油瓶儿,竟也没言语。两人拉拉扯扯,不避旁的,一路腻回家去。一日辗转左右的,便就过了大半。步惊云入厨,聂风搬了椅子门口一坐,闲务没有,就一下一下的瞧他。
聂风看他扪勺弄筷的,简直能舞出花来。聂风一向对这个无所适从,偏生遇着步惊云,竟把洗碗切菜的烟火活计,生生做成了一番悦目之事,心下怎地钦佩自不必提。他瞟了步惊云正卷过袖子,便上前与他往身后系了围裙带子,结了结,还愣了半天。
他俩尚未到乌啼月坠,暮迟听落星的别离时候,聂风本不该太是感伤。但他忍不住的,悄来想了缘分两字。聂风没得恨的,世途如此,不过中道未继,难与人半点见容。他只舍不得,一屋子拖家带口的,他诺了这个,允了那个,哪个他都辜负尽了。他想谈些什么,要他们日后宽心,好好活,可说了也是肠断,还不如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