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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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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夫人瞥他,也不戳破,折眉一笑:“那就好。”

这便一句语成了泥菩萨。

步惊云彼时刷刷刷赶至镇中,他师弟抱了姑娘尸首,乱尽神智,正六亲不认的,要杀他儿子。他师弟与他道过这么多句好,可现下显见很是不好了。步惊云仓惶上前,拦他揍他,救他护他,末了还与步天一叹,莫怪你风师叔。步惊云一辈子最是不屑辩解,更没与人解释过几回,余下多的唇舌,都往他风师弟身上放了。

聂风自个把冰心拾掇拾掇,抱了姑娘,瞟他一眼,眉上霜的凉的,痛的悔的,极难辨了。这番光景,步惊云此后忆将起来,也伤得宛然在目。他看不得这个,恨不能以身替了。步惊云凑近两步,想揽他劝了,奈何念得心枯,都没掏出半句。

末了他说:“风师弟,不是你的错。”

他向来不信命,更不信天,但彼时一个闪念之中,他也依稀俯低求了,若谁能与他师弟一个转圜,他步惊云愿剖出一切来替聂风赎还这个恩泽。

可他师弟一退再退,不依:“不。”

步惊云噎着了,叫他一字捅了个对穿,肺腑里一滩子血,缀过半天,簌簌终是落了。他与他师弟两相对着,没话。不晓得什么缘由,叫聂风把几番沉默惦记成一蓦新寒,流霜点墨,墨里藏针的,一寸一寸竟向鬓上染了。步惊云瞧着疼得紧,受不住,心上拧得死了,又多添几刀,惊得要来捞聂风,便哑声唤了:“风师弟”

步惊云还有话:“此事我会与你一个交代。”

聂风默了默,垂眼:“五日为限。”

步惊云应下。第四天入夜,他稍有些音信,草草赶至顽石城中。几声钟鼓回梦,道上码了一水素,有人烧经念佛。他师弟屋里孤坐,抱了姑娘,眉目寂寂凋了朽了,徒得鬓发一宵雪尽的,白了头。

步惊云见着一颤:“风师弟”

聂风没言语,仍往冰榻上搂着第二梦。姑娘尚未收敛入葬,时日捱得稍久,左手腐了半截。步惊云急了:“风师弟”

聂风将第二梦向怀里沉了沉。步惊云上前揽他。聂风叫他牵得一晃,咣铛坠下雪饮来。惊得他师弟木然一愣,囫囵瞟他半眼,见犹未识的,仍捉了姑娘没松。步惊云着慌,半天扯他不动:“风师弟,第二梦该葬了”

聂风死拽了妻子不放。步惊云下手来掰。两人老大不小,年岁一把抓,还掌推脚踹的,忒没志气掐做一团。聂风数夜没得阖眼将歇,七情五味乱昏了昏,叫步惊云偷个巧劲,向榻上死死摁了。

他师兄压着他,倾过身来,一袖子云气暖的,盈了怀。聂风一动,可眉不欢,目不妥,依旧无水无月的,魂息也没有,死灰,还叫苍苍白发添一撇凉。步惊云心里伤得哪哪都沸了,掩罢藏罢惊痛,与他抵额交睫,沉声一句:“风师弟。”

步惊云劝也没劝,怒也没怒,只念了念这三字,天下间唯他一人可唤得的三字。

风师弟。

聂风抖了抖,唇角眼底抠出血来。

神医操劳一辈子。临了颐养天年,还得三更半夜的,黄昏人定,叫步惊云从屋里掀起来。他委屈得紧,裹了褥子地下坐了,抬眼瞟了瞟。师兄灯下拿袍子罩了谁,凛凛跟前横剑,显见又是性命攸关一担子事。先生掩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却很通透,提纲挈领问了:“聂风这次怎么了”

言下是说,你又拿聂风来折腾我了

神医麻利替他师弟诊了又诊,一筹莫展的,啧啧啧叹了。步惊云瞪他。先生想了半天,耽搁良久,案边摸个杯盏,往桌脚扫了,指点一地渣子:“这是你师弟。”

步惊云要拽绝世。神医唉唉唉拦他:“你,你先别急。我是指你师弟,他修的冰心,如今魂碎意断,非但神智乱了,不识人,更伤及肺腑,坏了脉息七窍,很难医。但也不是没得法子。”

步惊云摁剑于膝:“说。”

先生笼袖子:“我有两条路,一条窄,一条宽。”

步惊云拧眉。神医见他一襟寒,也不要他猜,往直里说了:“窄的,叫你师弟自己慢慢缓过来,照他这般模样,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载。反正你们身负龙元,百岁不过弹指,等等也成,可行。至于宽的,步惊云,你师弟因梦断而伤,你再与他重造一个,亦可行。”

步惊云一怔:“重造一个”

先生笑了:“我与他调个丸子,叫他把这伤心事忘了。你趁他没醒,模模糊糊旁边给他念个话本故事,就说,就说他夫人因,因着恼怒他整天跑来跑去不着家,好多年了,没什么情谊,便把他从旁搁置了,独个儿回娘家,以后再不愿见他,一见他就生气,一生气就胸口绞痛,一绞痛就要死要活,所以从此江湖别离。”

步惊云听他话得荒唐,哂然:“这我师弟能信”

神医抚掌:“能信能信,我这丸子吞下半个时辰,你说什么你师弟就信什么。你就是说你与你师弟比翼双飞情深意重,他醒后也笃定不疑。”

步惊云没了话。先生嘿嘿搓了手:“这丸子我没给旁人试过,不如你与聂风替我尝尝”

步惊云仍不语。神医添一句:“你要等他自己好,也不一定等得到。中间难免有些差池,他若万一哪天蓦地心如死灰,疼得狠,拿刀把自己捅了,龙元也保不住他,怎生是好。”

步惊云剐他,踟蹰一晌,问了:“这药唤做什么”

先生得他松了口,眼见试药有望,哈哈乐了,言无不尽:“叫做切梦刀。”

步惊云挑眉:“刀”

神医惴惴哀了声:“不错,刀。凶兵双刃,使得不善,未伤人,先伤己。”

彼时先生自己都不太晓得,这刀何等凉薄,劈山分海的,连梦都能断,奈何抵不得仓惶继仓惶的命数。最是天道不与风云见容,没得温柔,还叫他临了一句伶仃之叹,言过成谶的,碎尽五更心。

步惊云一途行得甚崎岖,远山近水往来穷达,旁人与他苛责,他倒好,几代横绝,心怀未转,白首未挽的,没见过悔字怎么写。唯独此事。他一辈子湍行左右念念去去,唯独此事,早在世路未明里,不怀好意的,与他埋下今生最痛一场生死离合,恨断肝肠来了。

他愿意等,他本该等的。

s:切梦刀李健吾先生一篇小散文。

“不解女牛分别意,一年有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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