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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惊云默了默,这伤那伤,怨句忮心,一蓬过了季,全谢尽了。他也不需人扶,跳将起来,挑了眉:“风没死”
一句问得情真眷眷。
泥菩萨瞟他:“你倒是活了,我的白露呢白露”
猪皇叹气:“先生,你别怪他,他以为那是什么风,给他塞在心里,一下没了。”
泥菩萨“哦”了一声,愣过半天,趴地哭了:“我的白露,我等了三千年,都给你得去了,呜呜呜呜呜。这白露是女娲遗石,顶天的宝贝,性奇寒,最好养鬼。你怎能把它吃了。”
猪皇还是稀奇:“什么女娲遗石,吃了怎地你说寒我还嫌热。”
泥菩萨扯了布往脸上抹一抹,拧眉:“白露喜阴,你凑得近,身上冷凉都叫它吞了,自然觉得暖。寻常的鬼吃了,能成步惊云这样,人怕神惊。步惊云吃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成什么样了。”
完了哀哀两声:“我千年前起了卦,算来算去,扯了四字,功败垂成,可我不信天。没料到应在如今,还是为别人缝了嫁妆。一场空。也罢也罢,叫你得去,总胜过别家猫啊狗的,终究不辜负我三千载心血。”
步惊云听了望他:“它在我这,你取去,我不欠你。”
泥菩萨一叹:“你一旦拿血沾了它,它已融成了你。不然你往怨涧里泡了三天,就算你是步惊云,都不能愈合得这样快,起码残废半个月。骨啊肉的,也长不回来了,你家风看了,非得骇了背过气。现在可好,你自己瞧瞧,是不是比从前更俊些。去去去,你还往这给我添堵,你再不下阴城,聂风就真给别人当了上门女婿。”
猪皇愣了:“三天”
泥菩萨哂笑:“对三天,这地方没日头,晨昏也难辨了。你们磨了多久,自己不知道”
末了又瞥步惊云一眼:“你我总算缘份。我与你提点一二,帝释天已晓得你下来了,步惊云,你自己着紧些。你心里想问什么,我也分明得很。这个我解不了,更不可解,只十二字,你拿去斟酌”
说罢捻了袖子,冉冉向岸边行了两步。掏一张纸条儿,念。
九天分袂处,风乱云散应如故。
步惊云闻罢默了默,瞧泥菩萨入川随水去了,才来瞟猪皇:“你侄女”
猪皇一笑:“嘿,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家侄女要婚了么,就在今天你与我同来有你出席,我面子好大。”
步惊云半天说:“风不嫁。”
猪皇抚掌:“他当然不嫁,他娶我侄女。我侄女虽然傻点,不,不傻,从前有些痴症,近日大好了。琴棋书画都很通,性情温顺,配了那什么风,一身冰。也并没什么嫌弃。算是女才男貌了。”
步惊云拎他:“风也不娶。”
猪皇一愣:“他不娶,难道一辈子一个人不会说话不会动,岂不无聊得紧”
步惊云拧眉:“风有我。”
又说:“就算不会说话不会动,风也是我的,谁都不给。”
完了起行。猪皇一晕,人已叫他倒提了,往云海山雾中取道回城。去势奇快,早与三日前不可共语。如此抵返宅中,步惊云自院里摁落了身形,猪皇仓惶得存生天,扶了树,吐罢又吐。末了抹嘴。
步惊云剐他一眼:“哪结婚”
这摆明车马要抢亲去了。
梦姑娘今晨起得早,对镜梳了妆,翠翘红裳。侍弄完了,床边一坐,垂眼簪花,笑了,说不出的好看。末了转与聂风一望,同他敛了毯子,搭手牵着,左右瞧了瞧,一叹:“你虽然总不言语,但安静着好。”
还笑:“到时我俩都不说话,有人过来一看,跌足,就问了,哎呀,这对夫妇是不是傻了。没傻,都没傻,只是你冻住了,我么,也随你冻住了。我俩一双,可好”
姑娘乐完默了默,又愁:“人前没大碍的,但你我私下总要有个称呼。我与你起个名。我爹将你带回那天,冰开鱼跃,东风雁起,美得很。你从此就叫风了。”
姑娘折了火,同他添了两个新炉:“婚宴繁复,你行动不便,往屋中待着。我左右替了你,这拜拜那拜拜,此页就揭过了。”
刀皇熙熙攘攘往他闺女屋里探了头来:“梦,喜服送来了,请了些邻里,帖子已散下去,你瞧瞧可还有差的。”
姑娘欢喜应过,顾影又照两回,向聂风嘴边偷得一吻,径自去了。剩他一人床边竖着,负剑带了笑,雪霜侵鬓,颊畔一点红,折得姑娘唇下胭脂,由素衬了,艳到极楚。
、抢婚
刀皇闺女大婚,于阴城众鬼没怎差的。究竟第二姑娘前番嫁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两桌麻将八缺一,草木鸟兽囫囵圆了,都不是寻常物什。可今次不太相仿,却说新晋女婿正经是只鬼。想来梦姑娘的痴症已大好了。邻里得了音信,待日头一过,捱至午时,脸上攒了笑,拎罢山参鲜货俱往断情居来。
流水百席街前铺了,摆些酒水荤腥,刀花肘子酱香人舌,来者皆一份,排场很有些大的。城主请了一位先生,粗通文墨的,门下候着,专写红叶题诗的殷勤事。一句一句往新柳旧麦上挂了,叫谁漆过彩,深得往黑里去。一望两行十里,落落欲滴。刀皇衣紫披绿,罕来卸了刀,廊下与行客为礼:“哎同喜同喜。”
黄纸金箔烧了半篓,众鬼才是坐定,杯盏上了酒,只等主尽宾欢,落了闹剧。刀皇默了,招了掌事进前:“可看见猪皇了”
管事一愣:“第三先生还没来,但时辰已到,再迟不好。”
刀皇拧了眉,半天挥手:“你先起了礼,我去牵我家闺女。”
管事唯唯诺了。刀皇向屋里去。梦姑娘凤冠霞帔早侍弄妥当,正牵了绸,往聂风腰上系着。一尺朱色,还禁不得他浑身的霜雪砥砺,余寒衬火,叫人瞧了仍是凄清。她爹拿眼看了,没法揭过去,一叹:“闺女,该成礼了。”
梦姑娘垂眉,搭手替他披了婚衣:“风,你在此等着我。”
刀皇扶额:“闺女,时辰要误了。”
姑娘仍与聂风平了平下裳。挪过两步,临门扭头瞧他,素衫尘土,一室昏灯冷烛。聂风负了剑,依旧没言语,眉上一分半分的,算是堪得轻掷的欢喜。地下几个炉子,火还惨淡盛着,可终归不美,映得他愈显苍白来了。院外一廊行歌沽酒,有谁念一句“书榻词笔,人生何许”,旁鬼觉得滑稽,哈哈一笑。梦姑娘莫名心下涩了,停了停。
她爹挽她:“走吧。”
姑娘行出阁来,叫刀皇牵着,覆了盖头,不明就里,簌簌掉了泪。她扪袖拭上一拭,胭脂剥了色。她总有惴惴,将指尖向袖里藏了,却没方寸,适才究竟为谁的一晌悲哀而悲哀了。席上热闹得过了头,众鬼未瞧见,兴致都很高,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