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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至疯魔,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往崇玉的胸口刺去,却见方兰一个飞身扑来,挡在了崇玉跟前,鲜血飙飞,崇玉抱着身子坍塌的方兰,悲伤欲绝喊了声娘,我举剑欲要再刺,却听大掌柜慌乱地喊我:“少主,堡主快不行了,少主,快过来啊。”
我扔掉手中的剑,转身跪到爹爹跟前,他双眼流下浑浊的泪,颤着抬起右手,依旧吚吚呜呜地似想要唤我的名字,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水肆意地流淌:“爹爹,我错了,我不该不认你,我错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无措地环顾四周,似行差踏错之人立在悬崖边上,情急之中胡乱扯住一根树枝,希望有人能救我一把,当看到梁兴山时,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我就这样膝行至他跟前,抓住他的手,恳求他救救我爹:“你救活我爹爹,我便对你既往不咎,我会放你出衣家堡,你快去救救我爹。”
梁兴山不过是看了我爹一眼,搭了一把脉,尔后面色凝重朝我磕头道:“少主请节哀,堡主他大限已至。”
我颤手指他,泪如雨下:“胡言乱语,你希望我爹死掉,是不是杭州城不止你一个大夫,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山下请大夫,快去啊。”
身旁的人乱作一团,纷纷奔走起来,祠堂的火也扑灭得差不多了,爹爹仰着头,似用尽全身的力气,终是喊出了我的名字,他整个面部都在微微颤着,他喊我颜儿。
从前只有我爹娘会这样叫我,我心中窒息,堵得喘不过气来,我紧抓着他的手,抬手替他拭去不住流出来的泪,轻应一声:“嗯,爹爹,我在,颜儿在。”
爹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颜儿,不用找大夫了,让爹爹去罢
明月清风依旧在,可从今往后,我衣少颜是一个人了,我最亲近的人都离我而去了,这山长水远,我要如何独活下去
待众人散去,新设灵堂中只剩我一人,我跪着,手中湿布蘸了些许温水,细细替父亲拭去脸上手上的污迹,父亲面容安详,两鬓如霜,身形比之从前佝偻了许多。
我从前偶尔会取祠堂同娘亲说说话,如今想来,父亲在后面或许听得一清二楚,他当时是该如何地绝望,我不敢细想,心中觉得酸楚万分,再难掩悲伤,失声痛哭出来,悲恸至极。
门外大掌柜欲要破门而入,被岳洛制止住:“让她哭吧。”
“我怕少主会一时想不开。”
“她不会的,衣少颜,你不会的。”似在向我求证。
我无暇顾及门外人,直哭到声嘶力竭,几欲昏厥,终是慢慢止了哭声,木然地替爹爹擦着手掌,这双领我见识沉浮人世的大手,如今已逐渐冰凉。
木门被缓缓打开,大掌柜跪在一旁道:“少主,梁兴山和方兰都去了,老梁是自缢而死,方兰一早便服了毒,毒发身亡,与少主那一剑无关。”
我闭眼,不为所动,只冷冷道:“死不足惜。”
“少主,老梁还留下了遗书。”
“念。”
大掌柜展开手中纸张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我冷笑出声:“他以为一句话就能撇清一切身前事么”
“你去叫严崇玉过来。”
“少少主你,今晚已经死了许多人了”
“去叫罢,我自有分寸。”
少顷,崇玉过来了,跪在我身旁,恭顺地给我爹磕了三个头,尔后伏在地上,久不起身。
摇曳烛火里,咫尺于我身旁的人却叫我觉得遥远如在天涯:“崇玉,你很好,你长成如今这副狠绝的摸样虽叫我始料不及,却叫我甚是欣慰,你知,我从前总说你与世无争,总息事宁人,我总担忧你在外会吃亏,你这样,很好,很好。”
我闭眼,两行清泪滑落脸庞:“你知道我经商久了,总不容易轻信别人,在这世上,我深信不疑的只有我爹娘,还有你严崇玉,你此番很好很好。”
“我从前说过,我喜欢的人,一切都要属于我,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如今,我不杀你,因为我心中已经没有你了。”
崇玉抬眼看我,眼中空洞。
“你走吧,此生,别再让我看到你。”
崇玉何时走的,走时说了些什么,我已记不全了,大约便是,少主,你要好好保重。
崇玉走后,大掌柜又跪到了我身边:“少主,天将亮了,歇息一会儿,可好”
这个夜里,泪水仿佛没有尽头,总流不完,我讷讷开口道:“我爹从前待方兰与崇玉几近厚道,我娘那样贤良之人因为方兰,与爹吵了多少次,如今想来那些都是噩梦,待崇玉更是毋庸置疑,他们说方兰待崇玉视如己出,视如己出我爹待他何尝不是视如己出。你说,若他们真的恨毒了我爹,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为何要这样折磨他为何我宁愿他们直接杀了他。”
“你可知方兰说的那些,我全都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爹娘鹣鲽情深,我爹深明大义,我娘贤良淑德,我娘为了还是草寇的爹爹与家中断绝了关系,我爹为了向往世外桃源的娘亲造就了衣家堡,我爹他怎会杀我娘你跟我说,方兰都是骗我的,嗯”我抓着大掌柜的手,无措地向他求证。
大掌柜叹息一声:“方兰确实藏的深,当年严氏一门被灭口,只留下方兰和两个孩子,堡主赶到时,两个孩子已不知所踪,方兰在血肉模糊的人堆里奄奄一息,是堡主将她带了回来,我想堡主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方兰竟一直以为灭他们严氏一门的人是他自己。关于严氏被灭口一事,堡主从来都讳莫如深,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怀疑过的便是当年与堡主交好的岳家,岳谦林是何许人当年与堡主势力相当,却为何匆忙北迁或许岳家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岳家栽赃堡主,这些都有待少主去求证,所以,少主,为了替堡主洗刷冤屈,你要振作啊。”
我满心酸涩:“大掌柜待我向来苛刻,从前我爹失踪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少主,你要振作,你若乱了心神,衣家堡便没了主心骨,我甚至来不及多伤心一会儿,便被你带到了书房,从此披星戴月,起早贪黑,桌案上的文件再没有被清空的那一天。如今,爹爹尸骨未寒,我依然是来不及多哭一声,您又要我振作,我可以再多伤心片刻吗”
大掌柜神情一震,唇角颤抖,老泪纵横,紧抓我的手,颤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一直以来都拿少主当男儿栽培了,是我错了。”
我们正要秉烛促膝长谈,门外却传来纷乱脚步声,景上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主,不好了”
诚如我所怀疑,我没怎么深信过岳洛此人,由起初怀疑他的身份到怀疑他的动机,可他也不是没做过叫我动容的事,当他不眠不休为我讨来那两幅画,在花海下调笑着说本公子为了颜儿舟车劳顿,本以为可以获得香吻一枚,现下什么也没捞到,顿觉身心俱疲时,当他奋不顾身地飞扑到我身上替我挡去那支利箭而身受重伤时,当他不顾重伤依然夜行赶至衣家堡直言敢谏替我保下丰泰柜坊时,当他如神一般出现在险些被的我跟前,那眼中满溢的是担忧时,当他拥着身心俱疲的我轻轻拍打着我后背时,当他纵身跃入湖中捞起被湖水淹得浑浑噩噩的我时,我以为,他多少还是可以信赖的。
我以为,世人相处不用总处处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