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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迟衡问询,少年已经风一样卷出门出,而后风一样卷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一样的东西,稀里哗啦把狼藉一片的床擦干。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喘着气累瘫在一边。
等少年不跳脚了,迟衡才开口问他是谁。
听他说话,少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促促地扔下一句:“我叫安错,是郎中,遇上我你就有救了,等着,我再给你熬碗药去。”
想拦也拦不住。
迟衡张大嘴巴,闻着满室的药味,怎么也不相信安错是郎中,至少从没见过这么举止毛糙的半吊子郎中。安错年龄与迟衡一般,但远比迟衡弱,一笑嘴边有个梨花涡,看上去有三分腼腆。只要不跳脚,往那里一站,任谁都会觉得他很机灵;他一跳脚,原形毕露,更别提毛手毛脚的样子,看得人都心里着急。
给人治病算了吧,给人添病还差不多。
足足一个时辰后,迟衡才等到这碗药。药浓黑如墨,带着一股浓烈的霉味,闻得就想吐,迟衡使出吃奶的力气,抬手捏住了鼻子:“这是什么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安错怒目以对。
“我没病。”迟衡喘了一口气。
“没病你跌进河之前没觉得浑身又痒又疼吗你中了七日痒,别说什么都不知道啊。要不是遇上了我,你现在肯定痒到生不如死。”安错嗤笑,大不咧咧地坐到床沿。
这个郎中似乎靠谱,至少什么话没说他也知道自己的病状,迟衡将心放下来。
“可我现在不痒了。”
安错挠了挠头,理所当然地抬头:“我当然知道你不痒了,早在昏迷的时候,就帮你把毒性解了,但伤了气,得补一补。现在是不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要想一辈子躺床上,就别吃”
迟衡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安错拿着勺子一下一下喂着他,动作倒是娴熟,得意洋洋地看迟衡。
“你该庆幸遇上了我,要是别人,醒来你也得痛苦死。”
迟衡无奈地说:“谢谢恩人,这是哪里”
“火罗山。”
火罗山迟衡一惊,倒是冲得不远,还是夷州的地界,但火罗山方圆百里都是霍斥的地盘,这可真不妙。
“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好说,至少得在这里呆七天才知道。”安错优哉游哉地说,“七天,方能把毒除干净。话说回来,谁那么毒要害你的,七日痒可是稀世珍品,平常人不容易得到啊。”
“什么七日痒,我就是在河边割草,忽然就痒了。”迟衡斟酌着词语,隐瞒真相比较好。
听了这话,安错没有深问,反而欢喜起来:“为了治那七日痒,我给你下了重药,现在是不是浑身没力不打紧的,很快就好。对了,要不要人捎口信给你爹娘”
不知道岑破荆怎么样,找不到自己肯定着急得不行。捎口信回去只怕一说是梁千烈的人,直接就逮住扔地牢吧。
迟衡摇头道:“没事,全家只我一个。”
父母俱已不在安错同情地说:“那你就老实呆上七八天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师傅和师兄都没在,正好等你恢复一点力气,就可以来帮我干活了,都快累死了。”
不知道什么活能让安错发愁,迟衡躺在床上,感觉手边的力气一点一点增加,心情也变得轻松,鬼门关溜了一圈,竟然逃得如此轻易,要说还有不自在的地方,就是脸不知怎么的一点一点绷紧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已是下午,迟衡撑着所有力气下了床。
秋风飒爽。
安错正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抽着竹条编藤篮,见迟衡出门,欢欢喜喜地招手:“呦,能下啦快来,给我劈竹条,累死我了”
一点儿不见生分。
不由分说的状况下,迟衡拿起了柴刀,手指发虚,勉强削了几下。许是筋骨肌肉活了,反而有劲了,越劈越轻松,最后削得飞快。
安错高兴坏了。
别的毛躁,安错编起背篓来还麻利,手指在竹条间穿梭如蛇,很快就编好了一个,崭新竹青色看着就心旷神怡。往背上一背,背篓大小正合适:“那谁,迟衡,乘着天气好,和我去采点草药。”
迟衡看看天空,斜阳西下,薄暮如织。
“不碍事,有些草药得沾上了露水药性才起的。再说,我们不是去采草药,而是找石头去的,什么石头,到了你就知道。”安错是个自来熟,话比水都多,不消多时,什么倒出来了。比如师傅去元州给人看病了;自己要找石头,所以在这里搭了个破棚子住下了;比如有一种叫“四凶”的草,需吸纳中秋的月色和露气,方能采集,且只有中秋那一天,过期则枯;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药草,说起来滔滔不绝。
安错也问迟衡诸事,迟衡含混答过。
山路崎岖,迟衡额头汗流不止,抹着抹着,他察觉不对劲,往袖子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那袖子都染成淡红色,急忙拽住了安错,结结巴巴问:“我看我额头怎么了”
安错一点儿也没奇怪,只摇头:“没事没事,你吃了我的药,毒就排出来了。”
迟衡定下心。
一路欢跳的安错忽然驻足:“等等,我去拜一下土地爷。”
原来这里有个土地神,就是在山侧铲平,摆上一个矮矮的土地神牌位,牌位前香斜斜地插着。安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好了,你不拜一拜”
迟衡学着他的模样,也拜了三下。
拂干净尘土,二人离开土地神没几步,忽然听得一句呼喊:“安哑巴,安哑巴,给你算个命。”
迟衡回头一看,见到一个满面胡子的道士在后头冲着自己和安错挥手。
安错明明口齿伶俐,怎么被叫“安哑巴”
这道士满面尘土,乐乐呵呵的,挂了一脸邋遢胡子,一看就是街边算命人的打扮。道士把挂臂弯的褡裢搁在青草上,瞅了瞅迟衡:“这位红脸蛋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