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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酋都谋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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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愣住,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动了动,没敢再出声。他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洪台吉盯着这个年幼的弟弟,缓缓道:“年岁之败,败在轻敌,败在不明敌情。”

他转向众人,语气沉缓:“红衣大炮不是借口——明军有,我们也要有。但在此之前,我们要知道自己为何而败。”

他先看向代善:“大贝勒忧心粮秣,朕更忧心。但请问:我不攻明,明廷可会容我休养?”

他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辽东舆图前,手指点划:“袁崇焕在宁锦筑城屯田,步步紧逼。锦州城已经修复,有意再筑大凌河城——难道要等到他将大凌河、右屯修起来,连城一线,将我等都纳进他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内?”

代善眉头微皱,没说话。

洪台吉又看向阿敏:“攻朝鲜,确可得粮帛。但——”

他转身,目光如刀:“若我大军东向,袁崇焕自宁锦出击,截我归路,如之奈何?朝鲜贫瘠,纵掠其全国,所得可抵八旗折损否?可抵蒙古叛离之险否?”

阿敏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

洪台吉走回主位,但没坐下。他站立着,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脸。

“自萨尔浒以来,明军丧胆,视我八旗如虎狼。唯宁远一役,他们守住了,便觉得有险可守,有城可恃。觉华岛一战,更是将我军打的大败亏输……”他声音渐高,“此辱不雪,八旗何以为八旗?朕何以为大汗?”

他顿了顿,厅中死寂。

然后,他吐出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

“父汗之憾,儿臣不雪,何以继统?”

老奴在宁远城下受伤,归途崩逝——这是八旗上下心头的刺,是无人敢碰的伤口。“为父报仇”,这面大旗一旦竖起,便无人敢公开反对。

代善长叹一声,那叹息里有无可奈何,也有如释重负。

“既如此……”他缓缓道,“便备战吧。但须从长计议,粮秣、兵员、时机,都要仔细谋划,不可再蹈覆辙。”

阿敏、莽古尔泰对视一眼,也不再吭声。

洪台吉顺势道:“便依大贝勒所言。各旗即日起整顿军械,操练人马。粮秣由户部统筹调拨——英俄尔岱。”

台下,英俄尔岱起身:“奴才在。”

“各旗仓储,统一清查。凡有隐报、虚报者,严惩不贷。”

“嗻!”

洪台吉最后道:“另——朕要知道宁锦一线所有虚实。城防、兵力、粮储、将帅关系,事无巨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议政结束,众人散去。

厅中只剩洪台吉一人。

他走回舆图前,手指缓缓划过那上面的山川城池,最终停在“宁远”二字上。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像抚过城墙。

“袁崇焕……”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窗外的秋风穿过门缝,吹得舆图一角微微掀起。

午后,辽阳城外二十里,一处汉民村落。

秋收已毕,田地里只剩下枯黄的秸秆,东倒西歪地立着,像战后的残旗。几处田埂边,还有未收尽的残穗,三四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正趴在地上,用冻红的小手一颗颗捡拾。

村口打谷场上,十几个包衣正被镶蓝旗的旗丁监视着搬运粮袋。袋子是用粗麻布缝的,不少地方磨破了,漏出金黄的粟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扛着袋子,脚步踉跄,背上结痂的鞭痕在破衣下若隐若现。

“快点!磨蹭什么!”一个旗丁挥起皮鞭,啪地抽在老汉背上。

老汉闷哼一声,粮袋摔在地上,袋口崩开,粟米洒了一地。他慌忙跪下去捧,枯瘦的手指在泥土和粟米间颤抖。

“脏了!喂猪都不配!”旗丁一脚踹在他肩头。

老汉滚倒在地,咳了几声,嘴角渗出血丝。他八九岁的孙子从一旁哭着跑来,扑在他身上:“爷爷!爷爷!”

孩子瘦得像根柴,脸颊凹陷,眼睛大得吓人。

老汉挣扎着坐起,搂住孙子,浑浊的眼睛望向西南方——那是山海关的方向,也是他二十年前的老家。他记得,二十年前,他还是广宁卫的军户,家里有十亩地,虽然也要交粮,但至少……至少冬天有件厚棉袄,有碗热粥。

“娃儿……”他低声对孙子说,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记住这鞭子……记住这饿……”

孩子哭得更凶。

老汉抬头,看着那些旗丁将粮袋装上大车,一袋,两袋,三袋……那是他们辛劳一年的收成,如今要被全部拉走。听说,这些粮食要供八旗兵打仗用。

“听说新汗又要打仗了……”老汉喃喃道,像说给孩子听,又像说给自己听,“这冬天……更难熬了……”

风吹过打谷场,卷起尘土和几粒散落的粟米。远处,村落里的茅屋冒着稀薄的炊烟,像垂死之人的呼吸。

沈城外五里,官道关卡。

一队蒙古商队正在接受盘查。商队有七辆大车,二十多匹马,十几个商人皆穿皮袍戴皮帽,面庞被草原的风沙磨得粗糙。

守关的是正黄旗的旗丁,为首的达旦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他翻检着货物:皮子、羊毛、奶疙瘩、风干肉……动作慢条斯理。

“这匹马,”他指着一匹枣红马,“几岁口?”

“回军爷,四岁口,正当壮年。”一个蒙古商人赔笑,递上一块奶疙瘩。

达旦接过,掂了掂,扔给身后旗丁,继续检查马匹牙口。那匹枣红马确实壮实,但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才挥挥手:“过去吧。”

商队缓缓过关。几个商人低声交谈,用的是蒙语,但夹杂着生硬的汉语:“新汗位子坐不稳……听说三大贝勒都不服他……”

“林丹汗那边送了重礼,奥巴说不定真要倒过去……”

“这趟生意做完,明年还来不来……难说。”

说话时,他们的目光游移,不时瞥向守关的旗丁,又迅速移开。

最后一个商人过关时,达旦突然开口,用生硬的蒙语问:“科尔沁的草场,今年好不好?”

那商人一愣,随即堆笑:“好,好……就是雪下得早了点。”

达旦点点头,没再说话。

商队走远了,消失在官道拐弯处。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旋。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远处山峦的轮廓模糊不清,像是水墨画中洇开的淡墨。

守关的旗丁搓了搓冻僵的手,对达旦道:“头儿,这些蒙古人……”

“少问。”达旦打断他,望着商队消失的方向,“做好咱们的事。”

寒风萧瑟,卷起官道上的尘土与枯草,在空中形成小小的旋涡,又很快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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