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小昭3(1/2)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就这样结束了。
议事厅内,油灯将尽未尽的光,昏黄地舔着石壁,也舔着每一张疲惫不堪的脸。
空气浑浊,血腥气、汗味、还有伤口敷料那股隐约的苦涩,沉沉地压在人胸口。
我站在最边缘的阴影里,粗布衣衫上的灰尘似乎都浸透了这种颓丧,腕上脚上的镣铐冰凉沉重,随着我极轻微的呼吸,一下下硌着皮肉。
他们刚经历一场惨胜。
张无忌在躺椅上躺着,被众人簇拥着。
他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有种与年纪不符的沉重。
我知道,就在不久前的密道里,他已经练成了乾坤大挪移第六层,此刻那股奇异的真气应当正在他四肢百骸流转,修补损伤。
他们推他做了教主,呼声里的热切和期待,恐怕比他刚才独斗六大派时感受到的压力更甚。
是时候了。
铁链拖过石地,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不大,却足够让所有的目光,疲惫的、审视的、疑惑的,骤然汇聚过来。
我从阴影里走出,走到杨逍面前大约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灯光终于能照亮我的脸,也照亮我腕间冰冷的金属。
我抬起眼,迎上杨逍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有审视,有惊疑不定,更多的是重伤后的虚弱和强撑的清醒。
“杨左使,”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预想的要稳一些,只是带着长久沉默后的微哑,“光明顶危难暂解,外敌环伺,明教元气大伤,亟待恢复,更需凝聚人心,以图再起。”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等我继续。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压下那一丝几乎不可察的颤意。
然后,我从怀中取出那卷东西——乾坤大挪移。
我双手捧着它,向前递出。
“此乃明教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心法。”
话音落下,议事厅里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了。
我能感觉到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滚烫,钉在那卷旧册上,又猛地转向张无忌。
韦一笑叔叔从角落的阴影里倏然坐直,周颠忘了揉他的胸口,说不得大师低低念了句佛号。
杨逍叔叔眼中爆出一团锐利的光,又迅速被伤口的剧痛压下,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手指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接过了它。
他没有立刻翻开,只是紧紧攥着,目光如炬,重新锁住我:“你……从何处得来?又为何……此刻才拿出?”
该来的,总会来。
我挺直了脊背,镣铐随着动作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然后,我缓缓跪了下来,不是卑微的跪伏,而是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坦荡的姿态。
“乾坤大挪移心法,我和张教主偶然在密道中发现。”我清晰地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鼓噪。
“密道?”众人议论纷纷。
“我们昨日,追逐圆真,看到他进去密道,我们跟着就追进去了。进去后才发现可能是明教密道,想出来时,被圆真堵住出口,胡乱中,找到秘籍。为了出去,张教主才练了乾坤大挪移。”
众人诧异!
杨不悔发难:“你为什么扮丑,进去明教什么目的!”
“我父亲是韩叶先生,母亲是紫衫龙王戴琪丝。母亲让我暗中调查阳顶天教主去向,所以我只能如此!”
“紫衫龙王”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杨逍叔叔的呼吸猛地一窒,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杨不悔更是直接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其他几人,脸上也都写满了惊愕与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黛绮丝。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尤其是对于杨逍叔叔、韦一笑叔叔他们,意味着太多。风华绝代,武功卓绝,明教昔日的荣光与后来诸多遗憾的起点。
“阳教主与我母亲有大恩!”
我抬起戴着沉重镣铐的手,指了指自己:“潜入光明顶,只为伺机完成母亲嘱托,并无他意。此前隐瞒,实是情非得已。”
“阳教主,如何?韦一笑问道。
“我们在密道里发现阳教主的尸骨……”我说着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开的灯花噼啪轻响。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我身上刮过,惊疑、审视、恍然、复杂难言。
杨逍看着我的眼神剧烈变幻,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一丝了悟。
他握着乾坤大挪移心法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你……”他刚开口,声音干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浑身染血、气喘吁吁的教众连滚爬扑进厅来,嘶声喊道:“报——!杨左使!教主!山下……山下突然冒出大批不明身份的人,武功路数杂乱,像是三教九流纠集而来,趁着我们刚打退六大派,防守空虚,正……正猛攻上来!弟兄们伤亡惨重,快守不住了!”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刚刚因为乾坤大挪移和我的身世而掀起波澜的议事厅,瞬间被更大的危机感冻结。
杨逍脸色剧变,猛地站起,又因伤势踉跄一下,被杨不悔扶住。
他咳了两声,急道:“来得好快!是……是那些一直觊觎光明顶的宵小!我们如今人人带伤,精锐折损……快!传令,放弃外围,所有人速速退入密道!凭密道机关暂避!”
“退入密道?”周颠急了,“那总坛岂不是拱手让人?”
“不让人,难道留下等死吗?”韦一笑声音森冷,气息却有些不稳,“老夫的寒毒……怕是压不住了。”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绝望与不甘。
退入密道固然可保一时,但总坛若失,明教颜面扫地,刚刚凝聚起的一点人心,恐怕瞬间就要溃散。
就在这一片慌乱与绝望的争吵中,我又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声音响起,盖过了那些嘈杂:
“杨左使,诸位,且慢。”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到我身上,带着焦灼、怀疑,还有一丝濒临绝境时抓住任何可能救命稻草的希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腕上镣铐带来的不适和心头那越来越清晰的、冰冷的计算。
我迎上张无忌望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是担忧,是全然的信任,还有一丝不忍。
我知道我的计划会让他痛苦,但此刻,别无选择。
“退入密道,固然可暂避锋芒。但总坛若失,圣教威严扫地,今日我们击退六大派挣回的一点声势,将荡然无存。”我的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他们可以趁火打劫,我们为何不能‘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杨逍皱眉。
“通往此处平台的‘一线天’,地势险绝,易守难攻。”我抬手指向厅外夜幕笼罩的狭窄石道方向,“他们想进来,必走此路。我们不必全部出去硬拼。请教主与杨左使、韦蝠王在此坐镇,稳住阵脚,亦是诱饵。请说不得大师、周散人,即刻挑选三十名臂力强劲、手稳的弟兄,携带总坛武库所有劲弩,从侧方密径悄声攀上‘一线天’两侧崖顶。那里有早年废弃的藏兵洞和射孔,敌人定然不防。”
“然后呢?放箭?”韦一笑问,眼底却闪过思索。
“第一轮弩箭,务必精准狠辣,射杀其前锋精锐,打掉锐气。”我语气转冷,“待其阵脚大乱,请韦蝠王、周散人率轻功好的弟兄,自侧翼呐喊杀出,不求歼敌多少,只求将其队伍彻底冲散,赶入下方那片葫芦形的洼地。”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无忌陡然苍白的脸上,狠下心肠,说出最关键、也最残酷的部分:“他们冲势被阻,退路被断,见大势已去,必会投降。而我们——假意受降,等他们全部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之后……”
我没有说完,但意思昭然若揭。
议事厅里落针可闻,连重伤者的喘息都屏住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冰冷杀意。
张无忌的嘴唇微微发抖,他看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杀降……不祥……况且,他们之中,或许也有……”
“张教主,”我轻声打断他,这个称呼让他浑身一震,“这不是江湖较技,是生死存亡。他们趁明教重伤来袭,绝非义举。其中,很可能混有朝廷或其他势力的探子,目的就是趁此机会,将抗元的火种彻底扑灭。今日若心慈手软,明日便会有更多豺狼觉得明教可欺。届时死的,会是更多真心抗元的兄弟,和那些指望着明教的百姓。”
我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温情,露出底下残酷的生存逻辑。杨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决断的疲惫:“小昭姑娘此言……虽酷烈,却在理。教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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