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茶凉之前（2/2）
话音落地，会议室里刚刚被吊起的期待瞬间转为一片死寂，继而化作窃窃私语。
林默仿佛未曾察觉这微妙的气氛变化，只是平静地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上立刻跳出一份名为《权限分级管理草案》的文件。
条款清晰，逻辑严密，其中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尤为刺眼——“外部顾问”被明确划归为三级受限用户，禁止执行任何深度扫描与底层协议修改操作。
坐在角落里的吴志康，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温热的杯壁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关节微微泛白。
就在昨天，他才刚刚利用那台拥有最高临时权限的A793终端，完成了一次极其隐蔽的数据探查。
如果这份草案立即生效，他后续所有的行动计划都将被彻底锁死，寸步难行。
林默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早已锁定了目标。
在他的真实之眼视野下，吴志康头顶那团代表着威胁与敌意的红光，此刻正微微波动，如同被晚风吹皱的炭火，警惕的火星升腾而起，却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归于沉寂。
林默心中了然，这道看似合情合理的“技术限制”，已经精准地触碰到了对方的任务底线。
会议在一种古怪的氛围中结束。
众人心思各异地陆续离开，林默却特意留了下来，缓步走到吴志康身边，脸上挂着真诚而温和的笑容，递上一个加密U盘：“吴顾问，您是咱们这方面的专家，经验丰富。这是我们草拟的下周压力测试流程，里面有些技术细节还不太成熟，想请您帮忙斧正一下，提些宝贵意见。”
吴志康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与专业，他自然地伸手接过U盘，点头道：“林总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两人简短交谈，神情如常，仿佛刚才会议室里的暗流涌动只是一场错觉。
但林默清楚，他递过去的不是什么测试流程，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栅栏缺口。
猎物在发现常规路径被堵死后，一定会开始思考如何绕开栅栏，而那个缺口，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西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安全屋内，程兰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同步开启了三重独立的模拟环境。
她正以惊人的速度，复现整个审计系统在权限降级后可能被绕过的所有访问路径。
她早已预判，像吴志康这种级别的对手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最有可能的方案，就是尝试通过一条几近废弃的旧网络专线，物理跳转至市供电局的中继站，再以“老旧设备兼容性验证”这种无法拒绝的理由，发起低频次、高隐蔽性的探测。
为此，程兰早已布下陷阱。
她将一个代号为“影子协议”的顶级调度节点，伪装成一段毫不起眼的、用于校准十年前老旧设备能耗的冗余程序，并且故意在其中留下了一个看似可以被利用的缓冲区漏洞。
这漏洞如同一块散发着甜香的奶酪，只要有任何人试图利用它进行越权读取，便会瞬间触发早已埋设好的反向追踪信标，将其完整的登录认证链条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林晚舟的身影出现在市档案馆的故纸堆中。
她熟练地走到三楼C区那个被特意标记过的错误书架前，取下一本厚重的《1998年市政预算年报》，迅速换上了一本外观、重量、纸张触感都完全一致的仿制品。
唯一的不同，是在这本仿制书的封皮夹层里，藏着一片火柴头大小的微型信号干扰片。
根据他们的情报，吴志康的团队曾利用书架后方一个废弃的检修接口接入内部网络。
一旦有人再次使用该接口，这枚干扰片就会被微弱的电流激活，引发一次瞬时但可被监测到的电压波动，从而自动激活隐藏在墙体内的微型录音装置。
这是他们布下的双重监听网：一明一暗，一虚一实，只等那只看不见的手，再次伸出。
深夜，供电局调度中心外围的监控画面中，一个身着标准维修工服、头戴安全帽的男人，手持一份伪造的夜间紧急抢修工单，顺利进入了地下管网区域。
在高处负责监视的林晚舟通过望远镜的真实之眼视野，清晰地看到他头顶泛起刺目而急促的红光，其行走的步伐节奏，与标准勤务模式存在着精确到0.3秒的偏差——是吴志康，他亲自出动了。
冰冷的通风井节点内，吴志康熟练地掀开检修盖板，接入一部便携式终端。
他的手指在微光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行行复杂的命令行在屏幕上闪过，试图绕过层层壁垒，读取那个被伪装成“能耗校准程序”的影子模块运行痕迹。
就在他输入最后一段解码指令，并自信地按下回车键的瞬间，安全屋内的程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同步按下了执行键。
“鱼，上钩了。”
反向追踪信标轰然启动，如同一只从深渊中张开的巨手，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内，完整捕获了吴志康的全部登录凭证、三次物理跳转路径，以及最终授权他行动的签名来源——那是一枚被层层加密、嵌套在特务部内网最深处的“黑盒认证令牌”，权限级别之高，仅限于高层直接控制的绝密监察任务使用。
几乎在同一时刻，市档案馆那本伪造的《市政预算年报》旁，被激活的微型录音装置捕捉到了一句压得极低的低语：“……已确认目标行为异常，请求总部启用B级溯源协议。”
林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耳麦里正传来程兰言简意赅的数据摘要。
他轻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知道，这张牌已经彻底翻了过来。
现在，不再是他们在暗处躲避无孔不入的追查，而是对方正一步步，走进由自己亲手签署的死刑令。
窗外夜雾弥漫，远处钟楼沉沉敲响十二下。
棋子已然落定，但要将死对方的主帅，还需要对这份刚刚捕获的、来自深渊的认证令牌，进行最精细的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