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槐花酿（2/2）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口封了一半的陶缸上，眼底带着好奇：“前辈和两位道友，这是在酿槐花酒？”
“是啊！”陈念抢着回答，凑到无尘道长身边，一脸得意地说，“我们的槐花，是清晨带露摘的，是最好的槐花！婉娘说，要一层米酒一层槐花铺进去，再放上甘草和枸杞，最后封上盖子，埋在老槐树的根下，等上三个月，就能开封了！到时候，酒香肯定飘满整个山坳！”
无尘道长笑了笑，目光落在老槐树上，眼底带着一丝赞叹：“这棵老槐树，灵气充沛，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想必已经有上千年的树龄了吧？用它的根下土埋酒，酒里会带着古树的灵气，喝了不仅唇齿留香，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沈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棵老槐树，确实有千年树龄，还是当年槐安宅初代主人亲手种下的。千年来，老槐树陪着槐安宅，陪着他，看过了无数的日出日落，听过了无数的悲欢离合。
婉娘邀请无尘道长留下来吃早饭，无尘道长也没推辞，欣然应允。他本就是下山历练，四海为家，能在这样一座充满灵气的宅院里，吃上一顿带着槐花香的早饭，也是一桩美事。
饭桌上，摆着小米粥、槐花糕、腌萝卜，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陈念叽叽喳喳地跟无尘道长讲起了槐安宅的事，讲起了中元节的魂灵，讲起了囡囡抱着布娃娃找娘的模样，讲起了那个守着庄稼地的青年魂灵，讲起了沈砚如何用魂火击退厉鬼。无尘道长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看向沈砚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前辈守着这一方净土，渡化迷途魂灵，不求名利，不图回报，真是功德无量。”无尘道长放下筷子，对着沈砚郑重地拱了拱手，“小道下山历练，见惯了世间的纷争与戾气，见惯了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修士。像前辈这样心怀慈悲的化神修士，真是少见。”
沈砚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声音平静：“不过是守着一个承诺罢了。”
一个守了千年的承诺。
早饭过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晨雾散去，阳光洒满了槐安宅。无尘道长便要告辞。他还要继续下山历练，还有很多事要做。临走前，他看着沈砚，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前辈，小道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沈砚道。
无尘道长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恳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小道师门，近日遇到了一只千年厉鬼。那厉鬼生前是个作恶多端的恶霸，死后怨气不散，吸收了百年的阴气，修炼成了厉鬼。它盘踞在山下的一座破庙里，残害了不少路过的百姓，师门弟子前去降伏，也是死伤惨重。小道无能，不是那厉鬼的对手。”
他的声音顿了顿，看着沈砚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期盼：“小道知道，前辈隐居在此，不愿插手世间纷争。但……那厉鬼一日不除，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还望前辈能出手相助，救救小道的师门，救救山下的百姓。小道感激不尽！”
说完，他对着沈砚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极低。
陈念和婉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出尘的道长，竟然是遇到了这样的难事。
沈砚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阳光落在槐树叶上，泛着翠绿的光，槐花还在簌簌落下。千年的时光，他早已厌倦了杀伐，厌倦了打打杀杀。他只想守着槐安宅，守着婉娘，守着陈念，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净土，看槐花年年盛开，看晨雾岁岁缭绕。
可他看着无尘道长恳切的眼神，想起那些被厉鬼残害的百姓，想起那些死伤惨重的师门弟子，想起初代主人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守着槐安宅，就是守着人间的一份公道，一份慈悲。”
公道，慈悲。
这四个字，在他的心里，回荡了千年。
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也罢。待槐花酒封坛之后，我随你走一趟。”
无尘道长喜出望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连忙对着沈砚拱手行礼，语气激动得都有些颤抖：“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前辈大恩，小道师门永世不忘！”
沈砚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无尘道长又谢过婉娘和陈念，这才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槐安宅，看了一眼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看了一眼那口埋在树下的陶缸，眼底满是感激。
陈念看着无尘道长的背影，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沈砚的衣袖，小声问：“沈砚哥，你要去降妖除魔吗？那只厉鬼很厉害吗？会不会有危险？”
沈砚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笃定：“放心，不过是一只千年厉鬼，无碍。”
婉娘也走过来，拍了拍陈念的肩膀，笑着说：“沈砚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当年他刚入化神境，就曾独自一人，击退过三只千年厉鬼。他去了，定能平安归来。”
陈念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心散去了不少。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那口埋在老槐树根下的陶缸，忽然眼睛一亮，说道：“等沈砚哥回来，我们就开封槐花酒，好不好？我们三人，一起喝第一杯！”
“好啊。”婉娘笑着答应，眼底满是温柔，“等沈砚回来，我们就开封。到时候，还要给这酒起个好听的名字。”
沈砚看着他们，眼底的微光，比阳光还要温暖。他伸手，轻轻拂过陶缸上的封条，封条上，印着一朵小小的槐花。
风又吹过老槐树，槐花簌簌落下，落在陶缸上，落在青石板上，落在三人的肩头。陶缸上的封条，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槐安宅的故事，还在继续。
这一次，沈砚要离开这座宅院，去山下的破庙里，斩妖除魔。但他知道，无论走得多远，无论去多久，这里都是他的家。有婉娘的热粥，有陈念的笑容，还有那坛埋在树下的槐花酒，在等着他归来。
等他归来时，槐花酒应该已经酿成了吧。到时候，酒香会飘满整个山坳，飘进每一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