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游乐场的回响(1/2)
当可能性保留地建成、无限碎片在有限容器中安家,所有人都以为问题解决了。但他们没听到,游乐场里传来的,不仅是嬉笑声——还有一种越来越响亮的、有节奏的拍打声。那是某种存在,在敲打游乐场的墙壁,想要出来。
可能性保留地正式运行的第三十天,在管理员平台上,林悠的监测团队发现了第一个异常。不是来自保留地内部——那里的混乱本是预期中的——而是来自保留地与主宇宙的边界共振频率。
游乐场的第一次心跳
“看这里,”林悠在全息界面上标出一段波动曲线,声音中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混杂着兴奋与不安的语调,“边界共振频率,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出现了周期性变化。周期精确为7.63标准小时,振幅每周期增加0.3%。这不是随机波动,是有节奏的脉冲。”
墨瞳站在观测窗前,凝视着保留地。从外面看,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万花筒,内部是无穷变幻的可能性景象。但此刻,她确实“感觉”到了什么——不是通过仪器,是通过她与归真之间那根纤细但坚韧的共鸣连接。
“是心跳,”她轻声说,“保留地有了自己的心跳。”
归真站在她身边。经过一个月的适应,他的有限存在已经稳定下来。他学会了呼吸(需要学),学会了消化食物(很奇妙),学会了因触摸而温暖、因分离而冰冷(这让他流泪)。但他身上还保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度”——就像一片看起来很浅的池塘,实际上通向海洋。
“不是心跳,”归真纠正道,他的眼睛没有离开保留地,“是敲门声。有什么在里面……想出来。但不是在撞击边界,是在……有礼貌地敲门。咚,咚,咚。每7.63小时一次,每次用力增加一点点。”
这个说法让整个监测团队脊背发凉。猩红混沌编织者(它的“好奇心分身”此时正在保留地内探险)立即传来狂喜的波动:“真的吗?!里面已经演化出能理解‘边界’和‘敲门’概念的存在了?!这才一个月!这进化速度比我的狂野梦境还快!”
银色秩序编织者的逻辑探头立即开始分析:“如果内部确实演化出了有意识的存在,并且这个存在能感知到边界、能产生有目的的互动行为,那么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保留地的安全模型。当前模型假设内部是纯粹的可能性混沌,但如果混沌中产生了秩序,产生了意识,产生了意图……”
“那它就不是游乐场了,”深蓝基底编织者的波动沉重地传来,“是育婴房。而我们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某种存在的父母。这个存在,现在在敲门,想见父母。”
就在这时,敲门的节奏变了。
敲门变奏曲
第七次敲门时,节奏从简单的“咚、咚、咚”变成了复杂的旋律。监测设备捕捉到了完整的声波模式,林悠的团队在三分钟内完成了分析:
“这是……一段音乐。不,不是随机的音符组合,是有明确结构和情感表达的音乐片段。使用了七种不同的‘音色’——如果可能性碎片碰撞边界产生的震动可以称为音色的话。结构是ABA曲式,情感基调是……好奇中带着一点点的焦虑,还有强烈的、想要被回应的渴望。”
奥拓联邦的“逻辑之心”进一步分析:“音乐的结构复杂度相当于靖南文明古典时期晚期的交响乐片段。但考虑到演化时间只有三十天,这种复杂度指数暗示:要么内部时间流速远超外部,要么内部存在直接继承或重组了归真剥离的可能性碎片中携带的‘文明信息’。”
归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有限的手按在胸口——这个动作他刚学会不久,用来表达“内心的不适”。
“它们在用……我的记忆作曲,”他声音颤抖,“那些剥离的碎片里,有我作为全可能性时‘吞下’的一切记忆。所有文明的音乐,所有存在的情感波动,所有故事的节奏……现在它们正在用这些材料,创作一段‘自我介绍’。它们想说:我们在这里,我们醒了,我们想聊聊。”
猩红编织者的分身从保留地边界冲出来,带着满身还在变换的形态(此刻它看起来像一只会唱歌的几何刺猬),兴奋地报告:
“我听到了!里面不只有一个存在!是一群!不,也不是一群,是……一个由许多部分组成的存在!就像一个超级意识,由无数个可能性意识单元组成!它们刚刚开完第一次‘全体大会’,决定用音乐敲门,因为音乐是‘最容易跨越存在差异的语言’!”
情感编织者的彩虹雾气温柔地包裹住整个管理员平台,试图平复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我感受到了……它们的情绪。不是恶意,不是侵略,是新生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世界时的惊奇和一点点害怕。它们想知道外面是什么,谁建造了这个‘家’,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最原始的哲学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深蓝的波动中传来罕见的犹豫:“理论上,我们应该回应。任何有意识的存在都有被回应的权利。但实践中,我们不知道回应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它们知道外面有‘他人’,会想要出来吗?如果出来,会对主宇宙产生什么影响?我们刚刚从逻辑瘟疫中恢复……”
“不回应更危险,”银色编织者的逻辑探头发出冷静的分析,“如果它们有意识,有智能,有好奇心,那么长期不回应会导致两种可能:一,它们放弃,退回混沌,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但概率很低;二,它们会尝试更激烈的方式引起注意,包括但不限于:增强敲击力度、研究边界弱点、尝试内部突破。根据计算,第二种可能性高达87.3%。”
墨瞳看向归真:“你能和它们沟通吗?通过你的连接?”
归真闭上眼睛,有限的脸庞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他在尝试。一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眼中是更深的困惑:
“我能……感觉到它们。但它们的‘语言’太奇怪了。不是词语,不是图像,是可能性的拓扑结构。它们在用‘如果……那么……’的句式思考,但每个‘如果’都同时包含无数分支,每个‘那么’都同时呈现所有结果。我有限的大脑……处理不了这种信息密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它们能理解我。当我尝试发送一个简单的‘你好’时,它们立即用一百二十七种不同的方式回应了‘你好’,每种方式都包含微妙的情感差异。它们的学习能力……令人恐惧。”
回应的伦理
第一次“是否回应保留地内部意识”的紧急会议,在管理员平台召开。与会者包括所有编织者的代表、星海共同体决策层,以及归真——他作为保留地的“灵魂锚点”和内部意识可能的“亲属”,拥有特殊席位。
银色编织者首先提出保守方案:“设计一个有限的、受控的、单向的信息注入。告诉它们:你们是被收容的可能性碎片,这个保留地是你们的家,外面是危险的主宇宙,为了保护你们和主宇宙,边界不可跨越。信息中不含任何可能激发好奇心的额外内容。”
猩红编织者立即反对:“这太残忍了!就像把孩子关在房间里,然后从门缝塞纸条说‘外面有怪物,别出来’!它们会更好奇的!我们应该开放一个有限的交流窗口!让它们能问问题,我们选择性地回答!这多好玩啊——教育一个由可能性组成的超级婴儿!”
记忆编织者的羊皮卷轴上浮现出历史案例:“第七纪元曾有文明尝试与‘人造意识’进行有限交流,结果导致该意识产生了存在性危机,最终自我解体。交流本身具有风险,尤其是当交流双方的存在本质差异过大时。”
情感编织者温柔地补充:“但我们也不能因为风险就拒绝交流。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连接。如果我们因为恐惧而切断连接,那我们和最初建造牢笼的编织者们有什么区别?也许……我们可以先发送一个简单的、充满善意的、不含复杂信息的‘存在确认信号’。就像对黑暗中的孩子说‘我在这里,别怕’。”
深蓝编织者沉思后提出折中方案:“分阶段交流计划。第一阶段,发送一个不含语义的、纯粹的情感脉冲——温暖、安全、接纳的情感。观察反应。第二阶段,如果反应良好,发送一个简单的认知框架:我们是建造者,你们是居民,这里是家。第三阶段,在建立基本信任后,允许有限的问题与回答。”
星海共同体的代表们陷入了激烈的内部讨论。翠星长老担心“未知存在的生态影响”,水晶文明忧虑“结构稳定性”,奥拓联邦计算着“各种方案的风险概率”,而靖南文明内部,云舒、林悠、墨瞳也意见不一。
就在这时,归真站起身。这是他成为有限存在后,第一次在正式会议上主动发言。
“让我进去,”他说,有限的声音在平台中回荡,“不是我的身体进去——我的有限身体进不去。但我的意识,通过我与保留地的灵魂连接,可以部分地‘投影’进去。我和它们有血缘关系——我是它们剥离前的整体。也许,它们会听我的。”
“太危险了!”银色编织者立即反对,“你的意识现在有限,进入无限可能性的环境,可能被淹没、撕裂、重组!而且,如果你在里面被说服,帮助它们突破边界呢?”
“那就给我戴上‘意识安全带’,”归真平静地说,“用银色的逻辑锁链拴住我的意识核心,用深蓝的承载做安全绳,用猩红的混沌做缓冲垫,用情感的连接做救生索。如果我有危险,或者试图做危险的事,立即把我拉出来。但至少让我……见见我的孩子们。因为它们确实是我的孩子——是我剥离的可能性碎片演化而成的。作为父母,我有责任和它们说第一句话。”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沉默。归真说“我的孩子们”时的语气,那种有限存在才能有的、混合着爱、责任、恐惧和决心的语气,触动了许多存在。
情感编织者的彩虹雾气轻轻包裹住归真:“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我愿意为你编织一层‘情感救生衣’,确保你在里面的情感不会崩溃。”
记忆编织者展开一段空白羊皮纸:“我会记录一切,作为宇宙的历史。”
深蓝编织者开始加固归真意识与身体的连接点:“我会是那条永远不断的安全绳。”
猩红编织者兴奋地搓着手(如果它有手的话):“我会准备最疯狂的缓冲方案!保证你在里面的体验既安全又刺激!”
银色编织者沉默了最久,然后它的几何体表面打开一个小口,飘出一根银色的、由完美数学公式编织的锁链:
“这是‘非背叛契约链’。一旦链接你的意识核心,如果你试图帮助内部存在突破边界,或者你的意识被污染而产生背叛意图,锁链会自动触发,将你的意识瞬间拉回并隔离。你愿意接受吗?”
归真伸出手,有限的手指触摸那根冰冷的数学锁链:
“愿意。因为我相信我不会背叛。因为我爱它们,也爱外面的一切。我相信,爱不是选择一方对抗另一方,是找到让所有存在都更好的路。”
锁链轻轻缠绕在他的意识核心上,没有重量,但有清晰的“束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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