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永恒的印记（1/2）
八十岁的阿林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可这温暖的光，却照不进他松弛皮肤下的疲惫——他的手指已经不太稳了，想端起桌上那杯温茶，手腕都要轻轻颤抖，茶水在瓷杯里晃出细小的涟漪，像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呼吸。
藤椅是老伴在世时亲手编的，如今椅边的藤条已经磨得发亮，有些地方还缠了几圈棉线，那是大孙女小时候调皮扯断后，阿林笨拙修补的痕迹。他微微侧头，能看见窗台上摆着的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他这一辈子的“宝贝”：泛黄的老照片、老伴的发簪、孩子们的胎发，还有那个缺了右上角的魔方——魔方的红面缺了一块，露出里面浅灰色的塑料底色，就像他脸上深深刻下的皱纹，都是时光留下的、抹不去的印记。
“爷爷，该吃药了。”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小孙女林晓雅，她刚放暑假，特地从外地赶回来陪阿林。晓雅手里端着白色的瓷碗，里面放着三颗颜色不同的药片，旁边还摆着一杯温水。她走到阿林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他坐直，指尖触到爷爷胳膊上松弛的皮肤，心里一阵发酸——去年爷爷还能陪着她在小区里散步，今年却连起身都要旁人扶着了。
阿林张开嘴，接过晓雅递来的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药味有些苦，他皱了皱眉，晓雅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还是我们晓雅贴心。”阿林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但眼里带着笑意，“你爸小时候啊，为了抢一颗糖，能跟你姑姑打一架，最后还是你奶奶拿着鸡毛掸子把他俩都训了一顿。”
晓雅笑了，她从小就听爷爷讲这些往事，可每次听都觉得新鲜。她顺手拿起窗台上的魔方，指尖摩挲着那个缺角的地方，“爷爷，这个魔方到底是怎么来的呀？你都讲过好多次了，可每次细节都不一样。”
阿林的目光落在魔方上，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他伸出手，颤巍巍地从晓雅手里接过魔方，手指在各个颜色的面上轻轻滑动，那些熟悉的色块仿佛唤醒了他沉睡的记忆。“这个魔方啊，可是有年头了，比你爸爸年纪都大。”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咳嗽声，晓雅赶紧给他顺了顺背。
“那是一九六八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得能没过膝盖。”阿林的声音渐渐变得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风呼啸的年代，“那时候我在五金厂当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八块五，要养你奶奶，还有怀着你爸爸的你太奶奶。有一天下夜班，我路过街角的供销社，看见橱窗里摆着这个魔方，红的绿的黄的，特别鲜亮。那时候魔方刚流行起来，好多人都想买，可一个要五块钱，顶我好几天的伙食费。”
晓雅瞪大了眼睛，“五块钱？那时候是不是特别贵？”
“可不是嘛。”阿林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我站在橱窗前看了足足半个钟头，冻得耳朵都红了。你奶奶那时候总说我，挣钱不容易，别乱花钱。可我那时候就想，等你爸爸出生了，我要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玩具，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美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是阿林的大儿子林建国和大儿媳张桂兰。林建国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从单位赶过来，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爸，我们来了。”他放下保温桶，快步走到阿林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林摇了摇头，把魔方举到他面前，“建国，你看这是什么？”
林建国一看，眼睛就红了。他小时候最宝贝的就是这个魔方，那时候小伙伴们都羡慕他有这么一个“稀罕玩意儿”，他走到哪儿都带着，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爸，这魔方还在呢。”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个缺角，“我记得这个角是我十岁那年，跟隔壁家的狗蛋打架，把魔方摔在石头上磕掉的。那时候你还揍了我一顿，说我不爱惜东西。”
“你还好意思说。”阿林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时候你哭着跟我说，魔方坏了，再也拼不好了。我连夜拿着胶水，一点点把那个缺角粘上去，可粘了又掉，掉了又粘，最后实在粘不住了，就只能这样了。”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心疼魔方，是怕我生气。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揍了你之后，心里也难受了好几天。”
张桂兰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鸡汤，递到阿林面前，“爸，别说过去的事了，快喝点鸡汤补补身子。这是我今天早上特意去菜市场买的老母鸡，炖了三个多小时呢。”
阿林接过鸡汤，热气氤氲在他脸上，暖得他眼睛都有些湿润。他喝了一口，鸡汤的香味在嘴里散开，还是他熟悉的味道。张桂兰嫁过来三十多年，一直对他孝顺有加，就像亲闺女一样。“桂兰啊，辛苦你了。”他轻声说。
“爸，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张桂兰笑了笑，“建国小时候您操了多少心，现在轮到我们照顾您了。对了，小妹和小弟也快到了，他们说买了您最爱吃的糖糕。”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爸！我们来啦！”阿林的女儿林建英提着一个油纸袋走进来，后面跟着小儿子林建军和他的妻子李娟。林建英一进门就扑到阿林身边，握住他的手，“爸，我好想你啊，这几天工作太忙，都没来得及来看你。”
阿林的手被女儿温暖的手握着，心里暖暖的。“傻丫头，爸没事，别担心。”他看了看林建军，“建军，最近工地上不忙吗？别总想着来看我，工作要紧。”
林建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工地上的事都安排好了。我这不是听说您身体不太好，心里着急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这是我给您买的枸杞，泡水喝对身体好。”
李娟则拿出一个水果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水果，“爸，这些水果都是刚摘的，特别甜，我给您洗几个吃。”
不大的客厅一下子热闹起来，孩子们围着阿林，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最近的生活琐事，晓雅则在一旁给大家倒茶。阿林坐在藤椅上，听着孩子们的声音，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景象，心里充满了满足。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不是挣了多少钱，也不是当了多大的官，而是养育了这么一群孝顺的孩子，组建了这么一个和睦的家庭。
“好了，大家都坐下来吧。”阿林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拿起那个缺角的魔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它，“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纷纷坐在阿林身边，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林建国看出了父亲神色中的郑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爸，您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阿林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又落回到魔方上。“我知道，我这身体越来越差了，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人活一辈子，就像这魔方一样，有棱有角，有喜有忧，可到最后，都要回归平静。”
“爸，您别这么说，您身体好好的，还能陪我们好多年呢。”林建英忍不住红了眼睛，声音带着哽咽。她从小就最依赖父亲，一想到父亲可能会离开自己，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傻丫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好难过的。”阿林拍了拍她的手，“我活了八十岁，见了不少事，也享了不少福，这辈子值了。”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魔方，“这个魔方，陪伴了我一辈子，它见证了我们家的喜怒哀乐，也见证了我们家的幸福时光。”
“还记得你爸爸出生那年，我把这个魔方带回家，你奶奶抱着你爸爸，我就在旁边拼魔方，那时候你爸爸还小，小手抓着魔方不放，口水都流到魔方上了。”阿林的目光落在林建国身上，眼里满是温情，“后来你上小学，考试考了双百，我就用这个魔方奖励你，你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林建国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记得，那时候我把魔方带到学校，同学们都围着我，特别羡慕我。有一次考试我没考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您就拿着魔方进来，跟我说，人生就像拼魔方，有时候会遇到困难，只要不放弃，总能拼好的。”
“还有建英，你小时候总喜欢抢你哥哥的魔方，说要拼出一个不一样的图案。”阿林又看向林建英，“有一次你把魔方的色块都抠下来了，想重新贴，结果贴得乱七八糟，还哭着跟我说魔方坏了。我没骂你，还跟你一起把色块一个个贴回去，虽然最后还是没拼好，但你却笑得特别开心。”
林建英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我记得，那时候您还跟我说，做人就像拼魔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乐观的心态。”
“建军，你小时候最调皮，总喜欢把魔方扔来扔去。”阿林的目光转向小儿子，“有一次你把魔方扔到了河里，我气得差点揍你，可你却拉着我的手，说要再给我买一个。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没答应，你就每天放学去捡废品，攒了一个月的钱，终于给我买了一个新的魔方。可我却把那个新魔方给了你，说这个旧的我更习惯。”
林建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爸，那时候我不懂事，总让您操心。现在我长大了，能照顾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阿林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都孝顺，可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这个魔方，是我们家的根，它承载着我们家的记忆，也承载着我们家的精神。”他把魔方举到孩子们面前，“我希望你们能把它好好传承下去，让它成为我们家永恒的印记。不管以后你们遇到什么困难，看到这个魔方，就想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想想我们家的家风——团结、乐观、永不放弃。”
林建国伸出手，郑重地接过魔方，“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它好好传承下去，让我们的后代都知道我们家的故事，都记住我们家的家风。”
林建英和林建军也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泪水，但脸上却带着坚定的神情。晓雅走到阿林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爷爷，我也会记住的，我以后要把这个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听，让他们也知道这个魔方的意义。”
阿林满意地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每个孩子的头，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好，好，都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那天下午，一家人围坐在阿林身边，聊了很多过去的往事。阿林讲起他和老伴相识相爱的故事，讲起孩子们小时候的趣事，讲起家里遇到的困难和克服困难的经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客厅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