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熔炉（1/2）
五月中旬，雨季刚过，热浪接踵而至。
华建工地的气象站显示，地表温度在正午时分突破五十摄氏度。钢结构在烈日下暴晒，表面温度超过七十度，工人们戴着厚手套依然被烫得倒吸冷气。
但工期不能停。深蓝智造的施工管理AI系统在暴雨结束后第三天上线，系统命名为“筑智”。它接管了工地的进度控制、资源调配、质量控制，用算法重新编排了所有工序。
效果立竿见影。在“筑智”的调度下，钢结构安装和混凝土浇筑实现了无缝衔接——白天进行钢结构吊装，夜晚温度下降后进行混凝土浇筑。工人分成六班，每班四小时，避开最炎热的中午时段。
“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张峻在晨会上汇报，“但工人的体力消耗太大，很多老师傅都中暑了。”
林初夏看着监控屏幕上实时滚动的数据。确实，进度在加快，但屏幕上代表工人状态的绿色圆点，正一个个变成黄色（疲惫）甚至红色（危险）。
“启动防暑降温专项预案。”她下达指令，“所有露天作业区加装遮阳棚，每小时强制休息十分钟，供应充足的盐汽水和防暑药品。”
“成本又要增加...”赵明小声提醒。
“人命比成本重要。”林初夏打断他，“还有，联系医院，安排流动医疗车常驻工地，每天给工人做基础体检。”
措施当天实施。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工地上多了一百多个遮阳棚，原本就紧张的作业空间更加拥挤，大型设备移动困难，效率反而下降了。
“筑智”系统监测到了这个矛盾。凌晨两点，陈默打来电话：“林董，系统分析显示，遮阳措施导致整体效率下降百分之十五。需要调整算法吗？”
“不调整。”林初夏刚结束夜班巡视，声音沙哑，“效率可以追，人不能出事。让系统重新计算，在保证工人安全的前提下优化工序。”
“那可能需要推翻现有计划...”
“那就推翻。”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推翻意味着已经执行了一周的计划要重新制定，意味着所有人要重新适应，意味着更多的混乱和不确定。
但林初夏没有犹豫。因为她知道，如果连工人的健康和安全都不能保证，那他们建造的就不是美好的家园，而是血汗工厂。
新计划在第二天清晨发布。出乎意料的是，工人们没有抱怨，反而更加卖力。一位老钢筋工说：“干了三十年工地，第一次遇到这么把我们当人看的公司。就冲这个，累死也值。”
人心，成了最坚固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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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日，主体钢结构完成百分之四十。按照新计划，这个进度应该达到百分之五十。延误还在持续，但差距在缩小。
这天下午，林初夏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对方自称是省建筑行业协会的秘书长，邀请她参加一个“行业技术交流会”。
“会议主题是‘建筑工业化与智能化发展路径’。”秘书长语气热情，“我们特别希望华建能分享一下在生态科技园项目上的创新实践。”
林初夏心中警觉。这种会议通常是行业龙头展示实力的舞台，华建作为挑战者，很少收到正式邀请。
“都有哪些企业参加？”
“宏远、中建、中铁...基本上省内主要企业都会来。”秘书长顿了顿，“周宏志董事长还特意提出，希望能和华建深入交流。”
周宏志主动提出交流？林初夏更加警觉了。但她不能拒绝，这是行业地位的象征，也是展示华建的机会。
“好的，我一定准时参加。”
会议安排在三天后，地点在省会议中心。林初夏带着张峻和一名技术骨干前往。会场里，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在竞标中交过手的对手，那些在行业里举足轻重的前辈。
周宏志坐在第一排，正与几位领导交谈。看到林初夏，他主动走过来：“林董事长，欢迎。期待你们的分享。”
“周董客气了。”林初夏保持礼貌。
会议开始，前几个发言的企业都在展示自己的“硬实力”——规模、速度、技术引进。轮到宏远时，周宏志亲自上台，展示了一段视频：宏远产业园的施工现场，全自动的生产线，机器人的焊接手臂，无人机巡检系统...
视频结束，全场掌声雷动。周宏志微笑着说：“这就是建筑工业化的未来——标准化、自动化、智能化。我们相信，这条路，将引领中国建筑行业走向世界。”
掌声再次响起。林初夏能感受到会场里弥漫的那种对“未来”的向往，对“先进”的崇拜。
轮到华建时，她走上讲台，没有放视频，而是先展示了一张照片——暴雨中的华建工地，工人们在泥泞中抢险，浑身湿透但眼神坚定。
“各位，我想先给大家看一个不太美好的画面。”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这是我们的工地，在五月初的暴雨中。不先进，不智能，甚至有点...狼狈。”
会场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但我想说的是，建筑，从来就不只是技术。”林初夏切换下一张照片，是工人们在遮阳棚下休息的场景，“建筑是关于人的。是关于那些在烈日下绑扎钢筋的工人，是关于那些在深夜里浇筑混凝土的师傅，是关于那些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些建筑的家庭。”
她调出数据图表：“是的，我们的进度比宏远慢，我们的成本比宏远高，我们的技术路线看起来更‘笨’。但我们每延误一天，都确保工人得到了充分休息；我们每增加一笔成本，都投入到了质量和安全上。”
会场安静下来。
“工业化和智能化很重要，但在这之前，我们可能要先回答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建造？”林初夏环视全场，“是为了创造纪录？是为了展示技术？还是为了——让人生活得更好？”
她展示出生态科技园的设计图：“在这个项目里，我们追求的不仅是速度，更是温度；不仅是效率，更是品质；不仅是现在，更是未来。”
发言结束，掌声不如周宏志的热烈，但更加持久。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茶歇时，几位老专家主动找到林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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