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地砺胆，野训炼志（1/2）
三月的风，终于挣脱了严冬最后的束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暖意，拂过邺城斑驳的城墙。漳河坚硬的冰面开始崩解，发出沉闷的断裂声，融化的冰水汇入浑浊的河流，发出淙淙的声响。岸边的垂柳，干枯的枝条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鹅黄色的嫩芽，如同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微弱火种。
锐士营的训练，也随之进入了更加严酷、更贴近实战的新阶段——山地作战与野外生存。这一日，天光未亮，冉闵便亲自率领着三千名经过初步淬炼的锐士，离开了日渐熟悉的营盘，向着邺城以西、那连绵起伏、如同大地脊梁般的太行山余脉进发。这里层峦叠嶂，山势陡峭，林木幽深，藤蔓缠绕，远离了平原的规整与开阔，充满了未知与挑战，正是磨砺这支新生力量的绝佳场所。
清晨的山谷，还被浓重的、乳白色的晨雾包裹着，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腐烂落叶的醇厚以及各种不知名草木萌发时散发的清新气息，混合成一种原始而充满生命力的味道。士兵们列队站在一处近乎垂直的百丈悬崖之下，仰头望去，只见灰褐色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直插云霄。崖壁上只有一些稀疏的、看似摇摇欲坠的凸起岩石和顽强扎根在缝隙里的低矮灌木，根本没有成形的路径。冰冷的山风从崖顶呼啸而下，吹得人衣袂翻飞，心生寒意。
冉闵站在队伍最前方，玄色的训练服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这面巨大的天然屏障，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今日的首项考核，便是征服你们眼前的这座山崖！目标，崖顶！那里没有现成的阶梯，没有稳妥的扶手，你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有你们身边同伴递来的绳索，以及你们胸腔里那颗不畏艰险的心！”
他顿了顿，让士兵们消化这令人心惊的任务。
“在山地作战中，地形，是你们最忠诚的盟友，也是你们最致命的敌人！学会观察它，利用每一处凸起、每一道缝隙、每一丛灌木来掩护自己，提升自己；同时，更要学会敬畏它，克服它带来的恐惧、疲惫和无处不在的危险！这，是锐士的必修之课！”
士兵们闻言，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王二狗紧紧攥着分发到手中的粗糙麻绳，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生长在黄河边的平坦村落，连个像样的土坡都少见，此刻面对这近乎天堑的绝壁，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仿佛要挣脱出来。
“将军！” 周威快步走到冉闵身边，眉头紧锁，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担忧，“此崖过于险峻！岩体风蚀严重，多有松动！弟兄们虽经训练，但攀爬经验匮乏，万一……万一有所闪失，从这等高度坠落，非死即残啊！锐士营乃我军心血所铸，若在训练中折损过甚，岂非……”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他看着崖壁上那些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碎石，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冉闵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走到悬崖脚下，伸手抚摸了一下冰冷粗糙的岩壁，然后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捆绳索，动作熟练地将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打了个坚固的水手结。他再次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上方的路线，仿佛在脑海中已经规划好了每一步。
下一刻，在三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冉闵动了！他身形一展，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灵巧岩羊，又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发力！只见他双脚在看似无处着力的岩壁上精准地蹬踏，双手如同铁钳，或抓、或抠、或撑，牢牢地扣住那些微小的凸起和岩缝，身体紧贴崖壁，利用腰腹核心的力量稳定重心，动作流畅而稳健，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只有纯粹为攀爬而生的效率与力量。转眼之间，他已离开了地面十余丈，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山崖下的士兵们都看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王二狗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绳索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他原本以为主帅只是武力超群，运筹帷幄，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等需要极致身体技巧和勇气的领域，冉闵竟然也如此强悍！周威仰望着那道在绝壁上快速移动的玄色身影，心中的担忧虽未完全散去，却已化为了深深的叹服与理解。他明白，冉闵这是在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士兵宣告：任何训练，主帅必先！任何险阻，皆可征服！
就在冉闵即将接近崖顶，身影在下方看来已经有些模糊的时候，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块不知是因他踩踏还是自然松动的、足有磨盘大小的岩石，突然脱离了岩体，带着一连串碎石和尘土，翻滚着、加速着，朝着正下方冉闵所在的位置，猛砸下来！
“将军——！小心上面！！” 周威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将军！！” 王二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尖声喊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冉闵仿佛背后长眼，听得下方惊呼与破空之声，猛地回头！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见他左手五指如钩，死死抠进一道岩缝，全身力量瞬间灌注于左臂，将身体猛地向侧面荡开半尺，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抽出腰后那柄时刻不离的、用于近身格斗的厚重短刀，看准那呼啸而下的巨石，吐气开声，手臂肌肉贲张，运足腰力，自下而上，迎着巨石猛地一撩一劈！
“铿——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与岩石碎裂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短刀，在冉闵沛然莫御的力量和精准到毫巅的发力下，竟然硬生生将那下坠的巨石从中劈开！碎石如雨般迸溅，擦着冉闵的身体纷纷落下，砸在崖底，激起一片烟尘！
“将军！！” 崖下的士兵们先是心脏骤停，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王二狗用力拍着胸口，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冉闵的敬佩与崇拜，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这已不仅仅是武艺，更是临危不乱的绝强心态和化险为夷的惊人实力！
冉闵稳住因剧烈动作而有些摇晃的身形，深吸一口气，低头朝下方挥了挥手，示意无恙，然后不再停留，以更快的速度，几个起落，最终稳稳地站在了百丈崖顶！他转过身，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的队伍，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滚雷般传下：“看到没有？！天险亦可越！我，在顶上等你们！一个都不准少！”
主帅亲身示范，险死还生，最终成功登顶，这比任何动员令都更具冲击力！士兵们胸中的热血被彻底点燃！
“上！不能让将军小瞧了！”
“跟着将军的路线走！”
周威第一个响应，抓住绳索，开始奋力攀爬。张温、李虎等将领紧随其后。王二狗捡起地上的绳索，看着上面已经开始移动的同伴，又望了望高不可攀的崖顶，猛地一咬牙，将绳索在手腕上缠紧，学着冉闵的样子，寻找着落脚点，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攀登。最初的几步，他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每向上一步都感觉耗尽了全身力气。但听到上方同伴不断传来的“抓紧！”“左脚往左半尺有个凹槽！”“别往下看！”的提醒和鼓励，他渐渐找到了节奏，恐惧被专注取代，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协调、有力。
当王二狗终于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和岩石摩擦出的血痕浸透，爬上崖顶的那一刻，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伸到了他面前，将他一把拉了上去。正是冉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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