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雾锁邺,龙榻惊变(2/2)
深秋的邺城,像是被一层洗不掉的灰雾裹住了。辰时的日头爬过城墙时,本该是市集最热闹的辰光,可南门外的胡饼摊前,却只稀稀拉拉站着三两个客人。卖饼的老汉张阿福蹲在炭炉旁,手里的铁铲反复刮着锅底,却没心思翻动炉里的饼 —— 昨夜他起夜时,听见巷口羯族兵的对话,说宫里的石虎陛下已经三天没醒了,这话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口,连烤饼的炭火都似是冷了几分。
“老东西,饼好了没?” 一个羯族兵踹开布帘,腰间的弯刀撞在桌腿上,发出刺耳的 “当啷” 声。这兵叫巴图,是南门外的巡逻队头,每天都要来抢两个胡饼,张阿福从没敢要过钱。今日巴图的眼神比往常更凶,靴底沾着泥,似乎刚从皇宫方向回来。张阿福赶紧用铁铲夹起两个热饼,双手递过去:“军爷,刚烤好的,您慢用。”
巴图接过饼,却没立刻走,反而凑到张阿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知道吗?昨夜石遵大人带了五百甲士进了宫,宫门都封了,连太医院的人都不准出来。” 他咬了口饼,碎屑掉在衣襟上,“这天下,怕是要变了。” 说完,他抹了把嘴,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张阿福愣在原地,手里的铁铲 “当” 地掉在炭炉里,溅起一串火星。
此时的将军府高楼上,冉闵正望着皇宫的方向。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猛虎纹,只是那猛虎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霜 —— 他左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块玉佩,是父亲冉良临终前给的,玉佩上刻着 “汉魂” 二字,边缘早已被他摸得光滑。秋夜的凉风吹起他的衣袂,带着漳河的水汽,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将军,” 周威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跑得太急,额头上满是汗,连甲胄的带子都松了,“宫里…… 宫里出事了!” 他冲到冉闵身边,双手撑着栏杆,大口喘着气,手心的汗把栏杆都浸湿了,“半个时辰前,石遵带着五百精锐甲士进了皇宫,现在宫门全封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冉闵的目光猛地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半年。自从石虎病重的消息传出,他就知道石遵绝不会安分 —— 石遵是石虎的儿子,却向来狼子野心,当年攻打慕容部时,就曾私吞军粮,被石虎罚过,如今石虎病危,他必然会趁机夺权。
“宫内的眼线有消息吗?” 冉闵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过身,看着周威 —— 周威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十二岁跟着他打仗,如今已是亲卫队长,办事向来可靠。
周威咽了口唾沫,语速更快了:“眼线刚传消息来,说石遵已经控制了所有宫门要道,御林军统领石烈被他收买了,现在太医院也被监视起来,王太医想传消息出来,却被石烈的人扣住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眼线说…… 石虎陛下,恐怕已经驾崩了。”
“驾崩了……” 冉闵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石虎是暴君,杀了无数汉人,可他的死,却意味着后赵的权力真空,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目光如炬:“传令下去,全军进入一级战备!漳河大营的孙豹、城西大营的李农,让他们即刻整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也不准泄露任何消息!”
“是!” 周威立刻挺直身子,抱拳领命。他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 —— 将军府的平静,从此刻起,彻底结束了。
冉闵独自留在高楼上,望着皇宫方向的灯火。那些灯火明明灭灭,像是鬼火,映得夜空都透着诡异。他想起十年前,父亲战死在昌黎,他抱着父亲的尸体,看着羯族士兵在旁边嘲笑;想起五年前,他在雍州救了一群流民,却被石遵诬陷 “私放乱民”,差点被处死;想起三个月前,他在市集上看到一个羯族兵活活打死一个汉人小孩,却因为 “羯汉有别”,连主持公道的资格都没有。
“爹,” 冉闵对着夜空低声说,“您等着,儿子一定会让汉人站起来,再也不受欺负。” 秋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却吹不灭他眼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