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寂静的共振（1/2）
下午三点零七分。
VIp护理区的走廊安静得近乎肃穆。米色的墙壁，柔和的灯光，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淡淡清新剂的气味。赵海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黑色的设备箱，步伐稳健，表情是一派技术人员特有的、略带疏离的专注。夏宇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视着周围环境——护士站里只有一名护士在低头记录，远处的病房门都紧闭着。叶凯走在夏宇稍后，帽檐压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跟随师傅的学徒，毫不起眼。
他们的目标，312病房，在走廊中段靠右的位置。
根据吴教练提供的信息和医院公开的探视规定，这个时间段的VIp区允许“必要的设备维护和巡检”。赵海提前通过一个掩护身份预约了“对312病房部分监护设备的例行数据校准和接口检查”，理由充分，手续合规。护士站只是简单登记了他们的工作单位和预约号，没有多问。
三人停在312病房门前。深色的木门上有一块小小的观察窗。赵海透过观察窗快速看了一眼——房间宽敞明亮，窗帘拉开一半，阳光斜照进来。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连接着不少监护仪器，床边坐着一位穿着便服、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应该是子夜的家人。一切看起来平静正常。
赵海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您好，我们是‘康健科技’的设备维护人员，预约了三点十分对病房内的生命监护仪和数据接口进行例行校准检查。”赵海的声音平稳而专业，同时出示了伪造但足以乱真的工牌和预约单。
床边的妇女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和疲惫，但还是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哦，好的，麻烦你们了。”她显然已经习惯了各种医护人员和维修人员的进出。
“不会占用太久，大约十分钟。可能会有些轻微的仪器提示音，请您不必担心。”赵海一边说，一边示意夏宇放下设备箱，他自己则走向床边那台看起来最复杂的多参数监护仪，开始煞有介事地检查起来。
夏宇打开设备箱，上层是各种常规检测工具。他蹲下身，看似在整理下层，实则迅速启动了隐藏的信号接收放大器，并通过无线连接，与叶凯内衬帽子里的感应头带建立了稳定链接。一个微型的指示灯在设备箱内壁亮起绿色。
叶凯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靠近病房的角落。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陆子夜身上。
子夜很年轻，甚至比叶凯记忆中的照片还要显得稚嫩一些，只是此刻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平缓但略显浅促。他的头上没有贴电极，但太阳穴附近能看到长期粘贴电极留下的淡淡痕迹。各种管线从他手臂、胸口延伸出来，连接到发出规律声响和闪烁光点的仪器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叶凯心头。是同病相怜的悲悯，是对幕后黑手的愤怒，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三点零九分。
他不再刻意压制，而是引导着自己的意识，缓缓沉入那片熟悉的“深海”。第一步，启动“共鸣定位”。他没有去主动“扫描”，而是先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身意识深处，那道最冰冷、最深刻的“核心疤痕”上。
几乎是瞬间，一种微弱的、带着明显“抑制”和“粘滞”感的共鸣，从病床方向传来！
非常清晰！比他之前在科技展馆感受到的“认知聚焦舱”信号要强烈得多，也更具“指向性”！这股共鸣并非来自外部的某个设备，而是……直接源于病床上那个年轻的身体，源于他的神经系统！
叶凯心中一震。子夜体内，果然残留着强烈的、同源的干扰印记！而且，这种“粘滞感”和他之前感知到的略有不同，它更“有序”，更像是一种……被精心“编织”进去的、持续发挥作用的“抑制网络”，而非简单的污染残留。
他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预设的、极细微的肢体语言（左手食指在裤缝轻轻敲击两下）传递给夏宇。夏宇余光扫到，不动声色地在设备箱内的平板电脑上记录了时间戳和“发现强烈目标信号”的代码。
与此同时，赵海已经“检查”完了监护仪，开始“检查”床头的电源和数据接口面板。他利用吴教练提供的临时权限密钥（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设备调试指令序列），尝试接入这个病房的局部设备网络。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仿佛真的在认真排查每一个接口。
基地，技术监控室。
老陈和李院士紧盯着屏幕。叶凯感应头带传来的简化数据流开始出现规律的尖峰波动，与预设的“强目标共鸣”特征吻合。另一边，赵海尝试接入网络的信号也显示成功。
“回声报告，已成功捕捉到强烈目标共鸣信号，特征与预期符合，强度等级高。”老陈低声向林渊汇报。
“网络端口已接入，正在后台静默扫描关联设备……发现目标系统！‘深空视界·医护协同分析模块’在线！正在尝试捕捉其活动特征……”李院士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林渊在基地主控台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所有监控画面和数据流。“秦风，外围情况？”
“暂时平静。医院各出入口人员流动正常。发现两辆可疑车辆在医院外围不同方向停留超过二十分钟，车内人员未下车。已标记。”秦风的声音从狙击点传来，冷静依旧。
“保持监视。基地，继续。”
病房内，叶凯的感知在深入。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确认共鸣的存在。他开始尝试“解析”这股共鸣的细节。他将精神进一步集中，像外科医生使用显微手术刀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核心疤痕”与子夜体内印记产生的共振连接中。
更多的“信息”涌来。
那不是画面或声音，而是一种更加抽象的“感受”。他“感觉”到子夜意识深处，那片本应活跃、充满灵性的狙击手专属的感知与决策区域，此刻被一层厚重、冰冷、带有规律脉冲的“网格”所覆盖、压制。网格的节点在轻微地、持续地释放着抑制性的波动，让那片区域的神经活动变得迟缓、粘稠，仿佛陷入深水下的淤泥。
但在这片“抑制网格”之下，叶凯还隐约“感觉”到了别的东西。
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光点”。那是子夜自身意识的残余，被压制在网格之下，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苗，仍在挣扎求生。更让叶凯心惊的是，在这些“光点”周围，他感知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镜界协议”特有的那种冰冷、几何化的“探针”痕迹！它们不像“抑制网格”那样具有持续的输出，更像是潜伏的、处于休眠状态的“种子”或“标记”。
“‘抑制’之上，还有‘标记’……”叶凯心中剧震。对手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子夜“失去能力”或“昏迷”？他们是在用“抑制网格”压制子夜原有的意识，同时埋下“镜界协议”的种子，等待时机……“转化”或者“覆盖”？
这个发现太关键了！也太可怕了！
时间，三点十二分。他们还有大约八分钟。
叶凯决定冒险更进一步。他想尝试“触碰”一下那个“抑制网格”，看能否感知到它的能量来源或控制节点。这非常危险，可能引发网格的反击或警报，也可能对他自身意识造成冲击。
他再次调整呼吸，将精神凝聚到极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通过“共鸣”的桥梁，将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轻轻地“触碰”了那“抑制网格”的一个节点。
瞬间！
一股强烈数倍的“粘滞”和“眩晕”感如同冰水倒灌，猛地冲击进叶凯的意识！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共鸣的反馈——一片模糊但快速闪过的影像碎片：一个幽暗的房间，屏幕上滚动的复杂数据和波形图，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在调整某个仪器的旋钮……还有一句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电子合成音：“……适应性植入完成，静默期监测……”
是子夜被植入“抑制网格”时的记忆残留？还是操作者的实时监控画面？
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叶凯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额头上渗出冷汗。
“叶凯！”夏宇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常，差点喊出声，强行忍住，只是用焦急的眼神看向他，手指在设备箱边缘敲击出询问的暗码。
叶凯咬着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但他知道，刚才那一下触碰，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什么。他感到那股“抑制网格”的波动出现了短暂的紊乱，但很快又恢复了稳定。
“基地……我可能……触动了目标……”叶凯用极低的气声，对着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说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几乎是同一时间，基地和老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网络活动异常！‘医护协同分析模块’突然启动了一个高优先级的自检协议！它在检查自身的状态日志和外部连接！”李院士急道。
“叶凯生理指标波动！神经负荷激增！建议立即中断深度感知！”老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喊道。
林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回声，计划变更。赵海，立即停止网络扫描，清除访问痕迹。夏宇，准备中断叶凯连接。叶凯，停止感知，准备撤离。时间提前！”
赵海闻令，手指在接口面板上快速操作了几下，清除了所有临时访问记录，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面板。“检查完毕，设备运行正常。”他对子夜的母亲说道，语气依旧平稳。
夏宇则立刻准备关闭信号放大器。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病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不是医护人员，也不是家属。进来的是三个人。两个穿着深灰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壮汉，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中间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子夜的母亲惊讶地站起身：“你们是……？”
穿白大褂的男人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赵海、夏宇和叶凯：“我们是医院‘特殊医疗情况应急小组’的。接到系统提示，312病房的‘高级生命支持与神经监测集成系统’出现异常数据波动，需要进行紧急复核。请问这几位是？”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海身上，尤其是他手中的设备箱和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工具上。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赵海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所谓的“应急小组”……吴教练从未提过医院有这种编制。是“清扫者”！他们利用了医院的某个后台权限，或者干脆就是伪装！
“我们是‘康健科技’的设备维护人员，刚完成对监护仪的例行校准。”赵海保持镇定，出示工牌。
“哦？‘康健科技’？”白大褂男人接过工牌，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奇怪，今天的预约记录里，并没有贵公司的安排。而且，我们的‘集成系统’刚才检测到来自病房内部设备的非授权高频信号访问。三位能否解释一下？”
他的话语礼貌，但压迫感十足。两个壮汉虽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但站位已经隐隐封住了门口和靠近病床的路线。
夏宇的肌肉绷紧了，手悄悄摸向设备箱内层的某个隐蔽夹层。叶凯强忍着头痛和眩晕，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他能感觉到，这个白大褂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但令他非常不舒服的“气息”——不是“共鸣”，更像是某种经过精心掩饰的、与“镜界协议”同源的技术产品的辐射。
“可能是系统误报，或者我们公司的预约信息同步延迟了。”赵海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将工具收进箱子，同时用身体挡住夏宇的小动作，“既然贵院的应急小组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校准已经完成，数据正常。”他试图缓和气氛，准备撤离。
“恐怕不行。”白大褂男人轻轻摇头，目光如刀，“在查明异常信号来源和三位的确切身份之前，还请三位暂时留步，配合我们的调查。这也是为了病人的安全考虑。”他侧头对其中一个壮汉示意：“联系安保中心，暂时封锁这一楼层，非必要人员不得进出。”
封锁楼层！
计划彻底被打乱了！而且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直接动用了医院内部的权限！
“鹰眼！情况有变！遭遇疑似‘清扫者’拦截，对方意图封锁楼层！请求指示！”赵海用极低的声音对着通讯器急道。
基地里，林渊脸色一沉。最坏的情况之一发生了。“秦风，能否制造混乱，拖延封锁？”
“很难直接干预医院内部安保指令。但我观察到，疑似‘清扫者’车辆附近，有两人刚刚下车，正向医院主楼快步走来，携带不明箱体。他们可能要去汇合或增援。”秦风快速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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