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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泛胜之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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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澄清寰宇的希望,并不只在朝堂之上,也在这一本本关乎民生的书册里。

......

晨光初透太学朱墙,将博文馆的窗棂染成淡金。

王曜挟着昨日领得的《泛胜之书》,与徐嵩并肩踏入讲堂。

室内已坐满新生,案几排列如齿,空气中浮动着书卷气与晨露的微凉。

杨定将木剑靠在墙角,大马金刀地坐于末排,青色衫肩上还沾着晨练的草屑;吕绍捧着陶碗小口啜饮酪浆,胖脸上堆着不情愿;尹纬则缩在靠窗角落,闭目假寐,虬髯随呼吸微微起伏。

“子卿快看,那是不是文礼(胡空)兄?”徐嵩忽然轻唤。

王曜循声望去,见胡空正抱着幼女,将她安置在后排空案后,又细心用布巾裹紧女儿冻得发红的小手,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阴寒。

胡空抬头撞见王曜目光,歉然一笑,指了指怀中熟睡的女儿,口型无声道:

“内子染疾,无人照看。”

王曜颔首示意无妨,心中却掠过一丝酸涩——寒门求学,竟需携稚子入讲堂。

辰时三刻,讲堂外传来靴声橐橐。

司业卢壶身着青皂官服,引着一位中年官员步入。

来者年约四十许,面如古铜,额角几道深刻纹路,显是久历风霜。

他未着朝服,只一袭素色棉袍,腰束布带,足蹬麻鞋,手中提着半袋饱满的谷种,浑无朝堂官员的倨傲,倒像位经验老道的田官。

“诸位新生静听。”

卢壶走到讲案前,声音沉稳如钟。

“此乃尚书左丞裴元略大人。裴公历任三郡,兴修水利,着《四民月令注疏》二十卷,于农桑之事造诣精深。今奉天王诏,特来太学讲授《泛胜之书》。尔等当以师礼事之,悉心受教。”

裴元略放下谷种,对着满室学子长揖及膝。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后排胡空怀中的幼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未多言,只将那袋谷种倾倒在讲案上:

“诸位请看,此乃关中粟种。去年秋汛,京畿歉收,新谷每石价至六百五十钱。然我在冯翊督导农事时,见一农户用溲种法浸种,亩产竟比常法多收三斗。”

他抓起一把粟粒,指腹摩挲着:

“《泛胜之书》云:取马骨锉三升,附子五枚,水三斗,煮三沸,漉去滓,以汁渍种。此法看似繁复,实则不然。”

话音未落,前排便有膏粱学子站起嗤笑:

“尚书大人,我等是来求治国之道的,岂能学老农晒谷?”

裴元略抬眼望去,也不气恼,反而笑道:

“你可知前年京兆大旱,唯有解县因修渠引渭水,亩产仍达一石二斗。若不知水利,何以安民?若不辨菽麦,何谈富国?”

那膏粱学子语塞,悻悻坐下。忽有另一学子起身道:

“敢问裴公,《泛胜之书》载区田法以亩为率,令一亩三十六区。然关中地少,若依此法,恐费工而少收,何以解?”

“问得好!”

裴元略眼中精光一闪。

“区田非一成不变。老夫去弘农视察时,见山民将区田改为带状耕作,顺坡开沟,深尺许,宽二尺,既保水土,又省人力。因地制宜,方是农道。”

此时王曜忽然起身,青布直裰在一众锦衣中格外醒目:

学生斗胆。学生家乡华阴田少山多,家母见所创用桑柘间作,桑下种豆,豆根固氮,桑茂豆丰。此法与书中之理暗合,不知可广行否?”

裴元略闻言一怔,随即抚掌大笑:

“善哉!桑豆间作,既收蚕桑之利,又得五谷之丰。此等务实之见,比死读经书强百倍矣!”

他俯身从谷种中挑出几粒饱满者。

“譬如这粟种,需选颗粒如芡实者,方耐贫瘠。为政亦然,需识得民生根本,方能对症下药。”

讲堂内鸦雀无声。杨定虽仍蹙眉,却收起了轻慢;吕绍停住啜饮,小胖手无意识地敲击案面;尹纬睁开眼,锐利目光落在王曜身上,若有所思。

日影移过窗棂,裴元略正讲解“穗选法”,卢壶忽从外而入,立于门侧轻咳一声。

裴元略会意,合上书卷:

“今日暂讲至此。三日后,老夫将率愿往者赴东郊渠田考察,食宿由太学供给。欲去者,此刻可至卢司业处报名。”

话音刚落,大部分学子便哄然散去,木屐敲击青石的脆响此起彼伏。

杨定抓起木剑,拍了拍王曜肩膀:

“子卿自便,某去演武场了。”

吕绍也苦着脸起身:

“筠儿遣人送了衣裳来,我得去瞧瞧。”

转瞬间,数百余名新生走了大半,只剩王曜、徐嵩、胡空等三十余人留在原地。

胡空抱着惊醒的女儿,上前来和王曜致谢:

“多谢子卿为我寻得那份佣书营生,不然我之一家,真不知如何安身!”

王曜摆手轻声道:

“文礼兄客气,我等寒士,理当相互照拂.....对了,贤伉俪病势严重否?”

“偶感风寒,已吃药数日,今晨已见好转,料来明日就可痊愈!”

“如此便好!”

二人有说有笑,俨然已一对老友......

卢壶清点人数,对裴元略歉然苦笑:

“裴公恕罪,这些学子......”

“无妨。”

裴元略摆摆手,目光扫过留下的众人,最终落在王曜身上,眸中暖意渐浓。

“三十余人,足矣。裴某当年在渭南劝农,初时亦只三户响应,终成沃野。”

他提起那袋谷种。

“带此去渠田,让他们瞧瞧,这粟米如何从石缝中长出金穗。”

王曜望着裴元略手中的谷种,忽然想起官道上冻毙的流民。

他握紧怀中《泛胜之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或许澄清寰宇的路,不在朝堂高阁,而在这每一粒粟种、每一寸渠田中。

暮色四合时,太学庖厨的炊烟袅袅升起。

王曜将报名册交与卢壶,转身望向东方。

那里,长安东郊的渠田正待春耕,而一场关乎民生的新篇,才刚刚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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