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幕将临 利刃出鞘(1/2)
朱由检的目光从魏忠贤身上移开,落在静候指示的骆养性脸上。那眼神瞬间切换,褪去了对救命粮道的殷切期盼,转而凝起寒潭般的冷冽肃杀,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骆卿,”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字字砸在金砖上,“锦衣卫内部清理的名单,可曾逐条核实妥当?”
骆养性精神一振,知道皇帝要动真格了 —— 这把悬在锦衣卫头顶的刀,终于要挥落。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线装册子,册子不算太厚,却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他双手高高擎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回陛下,名单已与北镇抚司、南镇抚司的可靠心腹连日核对、交叉查证,共厘清需清理人员三百五十七人!”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其中,罪大恶极、手上沾有忠良鲜血、民愤滔天且证据确凿者一百零九人,这部分多是魏阉旧部,曾执掌诏狱、罗织罪名;依附阉党、劣迹斑斑却暂无命案,但贪墨舞弊、能力平庸者二百四十八人,多为安插在各千户所、百户所的闲散冗员。每人的罪证、党羽关系、亲属脉络、常去落脚点,皆已附在名录之后,绝无半分错漏,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没有去接那本册子,只是扫了一眼封皮上 “锦衣卫汰劣名册” 六个朱红小字,目光如电,仿佛已看穿册子里的每一个名字背后的龌龊。“三百五十七人…… 好。” 他吐出这数字,语气平淡得不含一丝波澜,却让站在一旁的魏忠贤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后背泛起凉意 —— 那名单上,不知有多少是他昔日亲手提拔的亲信,如今却成了待宰的羔羊,他更怕自己一不小心,也会被拖进这清算的漩涡。
“王伴伴,” 朱由检转向王承恩,语气带着不容耽搁的急促,“你亲自去一趟,传英国公张维贤、腾骧四卫指挥使方正化、协理京营戎政李邦华,还有高时明即刻入宫见朕。就说有紧急军务,关乎京城安危,不得有误!”
“老奴遵旨!” 王承恩毫不迟疑,躬身退出书房时,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几分,立刻安排两名心腹内侍分头传旨,自己则亲自赶往英国公府 —— 这等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在等待的间隙,朱由检的目光扫过魏忠贤和曹化淳,语气骤然转厉:“今晚,京城不会太平。锦衣卫内部要刮一场风暴,以正视听。魏忠贤,你下去后,立刻协助曹化淳,约束好东厂、司礼监所有人员,包括各监局的杂役、值守太监!”
他竖起手指,一一叮嘱,字字如铁:“今夜子时之前,所有人都给朕安分守己待在各自值房或住处,无朕的手谕,不得擅自外出半步,不得私下打探消息,不得传递任何字条、口信!尤其是司礼监,要把通往宫外的所有门路 —— 无论是角门、密道,还是与外廷联络的宦官、宫女,都给朕看紧了!若走漏半点风声,或是让不该出去的人逃了,朕唯你二人是问!”
这既是明确的命令,也是将内廷临时管制权交到了曹化淳手中,同时让魏忠贤在旁协助 —— 明面上是协助,实则是让他以 “污点证人” 的身份监督,断了他暗中通风报信的可能。魏忠贤此刻哪敢有半分异议,连忙与曹化淳一同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遵旨!定当严密约束,逐房清点人数,封死所有外出通道,确保内廷安稳,绝无纰漏!”
“下去准备吧。” 朱由检挥挥手,目光不再看他们。魏忠贤和曹化淳再次行礼,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走到门口时,魏忠贤偷偷瞥了一眼曹化淳紧绷的侧脸,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今晚注定是个血流成河的不眠之夜,而他,只能紧紧抱住皇帝的大腿,不敢有丝毫异动。
书房内暂时只剩下朱由检与骆养性。朱由检踱步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夜色的凉意涌入,吹动他的常服衣摆。外面的天色已然沉了下来,暮霭如墨,笼罩着紫禁城的殿宇飞檐,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他没有再说话,骆养性也屏息静立,心中反复推演着夜间的行动路线:哪些人需要先抓,哪些据点可能有抵抗,如何避免惊动百姓,如何防止漏网之鱼…… 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急促却有序的通报声:“英国公、方指挥使、李大人到!”
三人鱼贯而入,神色皆凝重异常。英国公张维贤身着常服,却依旧腰杆挺直,眼神沉稳;方正化一身戎装,甲胄上的铜钉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李邦华则穿着青色官袍,手中紧攥着一份文书,显然是在路上便做了准备。他们都清楚,皇帝此刻深夜紧急召见,绝非寻常军务。
“臣等叩见陛下!”
“奴婢叩见陛下!”
“都平身吧。” 朱由检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开门见山,“召几位前来,是有一件关乎京城安稳的紧要之事,需即刻办理。” 他没有直接说明,而是先看向李邦华,语气缓和了几分:“李卿,京营整顿之事,进展如何?可遇到了什么难处?”
李邦华似乎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回陛下,臣与英国公连日勘察京营各卫所,实情触目惊心!京营积弊已深达数十年,勋贵势力盘根错节,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皆在京营安插了大量亲信,冒饷、占役、老弱充数之事比比皆是; 据臣初步核查,京营账面兵员十二万,实则能战之兵不足四万,其余皆为挂名领饷的闲散人员,甚至有不少是勋贵家的奴仆、佃户!”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张维贤,继续道:“臣等本想即刻着手清理,但细思之下,觉得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陛下交由骆指挥使的锦衣卫清理,牵动同样甚广;锦衣卫遍布京城内外,与不少勋贵、官员都有牵扯。若京营与锦衣卫两处同时动手,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极易引发营啸兵变,或是勋贵联手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臣与英国公商定,京营整顿暂缓几日。” 李邦华语气坚定,“这几日里,臣等明面上按兵不动,对外只称清查艰难、阻力重重,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勋贵放松警惕;暗地里,则加紧遴选可靠的中下级军官,核实京营真实员额与装备情况,梳理各勋贵的势力分布,拟定详细的整顿步骤与应急预案。待锦衣卫清理完毕,陛下手握整顿后的锦衣卫与腾骧四卫,再对京营动手,便有了足够的武力震慑,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此乃以静制动、引蛇出洞之策,望陛下明鉴!”
朱由检听完,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李卿果然思虑周详,老成持重!朕心甚慰。” 他看向李邦华的目光充满了肯定,“你能虑及全局,懂得轻重缓急,更知韬光养晦,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京营之事,便依你与英国公所议,暂缓几日,待锦衣卫事毕,再行雷霆之举!”
“谢陛下信任!” 李邦华躬身谢恩,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安抚了李邦华,朱由检的神色瞬间再度转为肃杀,目光如刀,直刺骆养性:“骆养性!”
“臣在!” 骆养性跨步出列,声音铿锵,杀气凛然。
“名单朕已知晓。” 朱由检一字一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按你之前与朕商议的计划,今夜子时准时动手!对名单上的三百五十七人,实施全城同步抓捕!动作要快,要准,要狠!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凡试图通风报信、包庇藏匿者,视同同党,一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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