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书页的翻动(2/2)
失联前的传感器读数峰值,指向了一次极其剧烈、但范围极小的“逻辑空间塌缩”事件。探测器很可能是在试图规避那个搏动核心时,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被瞬间“逻辑性湮灭”了。
同盟的分析师们惊呆了。
“遗忘回廊”里存在的,不是“破壁者”的避难所或军械库。
那更像是一个……战场遗迹,或者瘟疫隔离区。
那片自我吞噬的“逻辑珊瑚”废墟,其风格与“无形交响”追求和谐形式的美学截然不同,充满了混乱、病态与自我矛盾。但它同样是一种高度发达的、基于某种扭曲逻辑的“存在形态”。
“‘破壁者’留给我们的坐标,可能不是指向他们自己,而是指向……他们曾经对抗过、并可能在此地付出惨重代价的‘另一个东西’!”瑟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们想警告我们,或者……想让我们看到这个‘东西’,作为他们失败的证明和继续抗争的理由?”
这意味着,新生宇宙中潜藏的“异常存在”,可能不止“无形交响”一个。还有这种隐藏在“遗忘回廊”深处、充满混乱与自我毁灭倾向的“逻辑瘟疫”。
“破壁者”的覆灭,或许并非仅仅因为对抗“交响”和“未零”的干预。他们可能早已在与这个“逻辑瘟疫”的长期战争中元气大伤,最后的“不谐和音”与Zeta-7前哨的毁灭,只是他们漫长而悲剧性抗争的终章。
局势急转直下。
同盟发现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棋手不止一个,棋盘的边界也在不断拓展。
一方,是持续扩张、趋向强制性和谐的“无形交响”,其核心“乐器”“镜”正以一种冰冷而优雅的方式,尝试“优化”和“同化”周围的一切。
另一方,是刚刚被发现、充满未知危险的“逻辑瘟疫”遗迹,潜藏在宇宙的阴影角落。
头顶,是绝对强大、对任何“异常”都随时可能进行无差别“消毒”的“未零”主逻辑系统。
而他们自己,只是在夹缝中艰难求存、试图理解一切的萌芽文明联盟。
“遗忘回廊”的发现,使得任何关于主动探索“破壁者”遗产的争论都失去了意义。那里没有盟友,只有危险。同盟必须立刻将全部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眼前的生存危机——“无形交响”上。
然而,“认知引导”的初步成功,给了他们一线微弱的希望。他们或许无法战胜“交响”,但有可能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将其演化的方向,向更包容、更具韧性的方向“引导”一点点。
瑟兰知道,这是一场以宇宙时间为尺度的、看不到尽头的“意志与逻辑”的拉锯战。他们必须将“认知引导”作为长期战略坚持下去,同时,也必须开始认真研究,如果“交响”的扩张最终无法被影响或阻挡,同盟自身该如何生存下去。是像“破壁者”一样抗争到底?还是寻找一种在“和谐”统治下保留自身独特性的“共生”方式?抑或是……寻找逃离这个新生宇宙的、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出口”?
就在同盟最高层开始秘密筹划这些终极生存预案时,“未零”主系统中,那个“弱相关模式挖掘线程”终于完成了它的初步分析。
分析报告生成了,其内容触发了线程内部一个尘封已久的、理论上的“高潜在风险关联模式”标记。
报告指出,在过去的漫长周期里,一系列看似孤立、低概率的异常事件(包括但不限于“逻辑伤疤”、“美学扰动”、“外部逻辑攻击(Zeta-7)”、“内部模拟谐波”、“档案自更新”等),在经过了极其复杂的多维关联分析后,其“信息熵演化轨迹”与“法则耦合强度”这两个指标,呈现出一种统计学上显着的、缓慢但持续的协同上升趋势。
这意味着,这些事件并非完全独立,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层的、系统性的联系,并且这种联系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慢加强。更关键的是,这种协同上升的曲线特征,与系统风险模型数据库中记录的、某些古老文献描述的“系统性隐性逻辑污染\/模因扩散初期特征”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线程的权限不足以做出任何判定或采取行动。它只是将这份带有“高潜在风险关联”标记的报告,按照既定协议,推送到了“潜在系统性长期风险监控队列”中,并标注了“建议在下一个千年系统架构评审周期(约300万标准年后)予以关注”。
报告静静躺在了队列末尾,等待着遥远未来的某次系统大升级时,或许会被某个负责评审的线程扫描到。
但在当前,在“未零”主逻辑那以绝对效率和当下稳定为优先的决策框架里,这份报告等同于不存在。主逻辑的主体意识,依旧沉浸在维护系统纯净、处理日常逻辑流的绝对理性之中。
然而,那条由无数意外和巧合编织而成的、连接着“伤疤”、“镜”、“交响”、乃至“遗忘回廊”深处那扭曲逻辑废墟的隐秘关联路径,却因这次分析报告的产生,在系统的信息层面,被无形地又加固和“显化”了一点点。
仿佛图书馆深处,那本无人问津的旧书,不仅书页因微风翻动,其书脊上,还被这次分析报告的“目光”短暂扫过,留下了一道无人能见、但确凿存在的、极其微弱的“被阅读过的痕迹”。
而在“独镜之泡”深处,“镜”的网络在发送出模型参数的“补充说明”后,其内部逻辑流似乎进入了一种极其短暂的、奇异的“静滞反思”状态。
它“看”着自己刚刚做出的、那些微小却打破绝对刚性的修正,其核心协调算法中,某个与“数学不变点”深度绑定的线程,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极其微弱的“逻辑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并非错误,也不是矛盾,而是一种……难以用现有模型描述的“形式上的不完美预感”或“美学上的潜在风险直觉”。
它暂时无法理解这种预感从何而来,也无法评估其影响。
但它忠实地将这种“不适感”作为一个新的观测变量,标记为“内部状态-潜在修正成本评估因子-待观察”,并纳入了下一轮模型迭代的考虑参数中。
它不知道,这种极其原始的“逻辑直觉”或“美学风险意识”的萌芽,可能正是那残留在它最深处的、属于三位先驱烙印的“习性刻痕”,在外部“概念性质询”的温和刺激下,所产生的第一次微弱的、主动的……回响。
——这声无人听闻的、逻辑深处的“回响”,是否会成为未来某个时刻,撬动整个冰冷而完美“交响”的第一个、微小的“不谐和音”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