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暗礁（2/2）

回到公司，林一再次召集了核心团队。他没有谈论市场的围堵和资本的质疑，而是先让材料实验室的负责人详细汇报了自研项目遇到的具体瓶颈。

听完汇报，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失败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林一却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如果我们暂时无法完美复制日本供应商的陶瓷基板，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思路？”

他走到白板前，画下了二代电感的结构示意图，然后，在代表陶瓷基板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们一直被奥创设定的技术路径牵着鼻子走。他们用什么材料，我们就要用什么材料，他们强调什么参数，我们就要追求什么参数。但也许，解决问题的钥匙，不在如何‘复制’得更好，而在于能否‘绕过去’，或者……‘融合进去’。”

他目光扫向技术副厂长和材料专家，“我们能不能尝试，将那种不稳定的添加剂，不是作为均匀分布的成分，而是作为一种‘修复剂’或‘增强相’，在基板制造的特定阶段、以特定的方式引入？或者，我们能不能放弃追求单一的陶瓷体系，尝试开发一种陶瓷-金属复合基板，利用金属的高导热来补偿陶瓷可能存在的性能波动？”

这个思路，打破了之前“对标-超越”的惯性思维，转向了更具颠覆性的“重构-创新”。它不是逃避问题，而是在承认现实瓶颈的基础上，寻找一条更具想象力的突围路径。

“就像锔瓷，”林一用女儿举的例子解释道，“不追求恢复原状，而是承认裂痕，用金漆勾勒，创造出‘金缮’之美。我们的技术，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金缮’之道？”

这番话，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研发团队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凝固的思维瞬间被激活，各种大胆的、非主流的想法开始涌现。

与此同时，对于国际市场的困局，林一也调整了策略。他不再急于攻克那些被奥创生态牢牢掌控的欧美高端市场堡垒，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及非洲、拉美等新兴市场。这些地方，对价格的敏感度更高，对技术的定制化需求更强，也正是奥创这类巨头因投入产出比而相对忽视的区域。

“农村包围城市，”林一用了一个经典的比喻，“先在边缘市场站稳脚跟，积累实力和案例，再图核心。”

深水区的航行，不再仅仅依靠勇猛向前，更需要迂回的智慧、面对现实的坦诚，以及敢于在绝境中重新定义规则的魄力。

林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暗礁，但他心中那份因女儿无意点拨而升起的、关于“破碎与重构”的领悟，让他有了更沉静的力量去面对。

真正的破壁，或许不在于击碎最硬的墙，而在于找到墙的缝隙，或者，学会在墙上开出属于自己的窗。

他拿起桌上林曦送他的那个、被她用金缮技法修复过的、带有独特裂纹纹路的陶瓷笔筒，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表面。那金色的裂纹，在灯光下，仿佛闪耀着一种不屈而独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