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二十八(2/2)
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受伤和疏离,苏昌河心如刀绞,那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卡在喉咙里,却被更汹涌的怒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压了下去。他猛地背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冷硬如铁:“既然你已决定,那便去好了。只是望你记得今日所言,莫要后悔。慢走,不送。”
最后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苏晚晚心上。她定定地看着他挺直却僵硬的背影,眼中的水光迅速凝聚,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她也有她的骄傲。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苏昌河维持着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想转身,想冲出去拉住她,告诉她刚才都是气话,他想陪她去,想保护她……可是,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他是暗河的大家长,他肩上是数百上千人的性命和未来。他的一举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刻他若亲自去追,或大张旗鼓派人保护,无异于告诉天下,暗河与琅琊王“余情未了”,甚至可能被解读为暗河选择站队。刚刚缓过气的暗河,经不起这样的风波。
他就这样在骤然空寂下来的书房里,从午后站到黄昏,又站到月上中天。直到有下属小心翼翼地来报,说苏晚晚姑娘一个时辰前,已独自驾着一辆简陋的马车,从侧门离开了总舵,看方向是往出山的路去了。
苏昌河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缓缓转过身。书房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墨香。他走到她常坐的位置旁,目光落在书桌上——那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之前给她的那叠银票和地契文书。分文未动。
她连他给她的“底气”和“选择”都还了回来。走得干干净净,撇得清清楚楚。
苏昌河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的疼痛,比任何内伤都更难以忍受。他终于彻底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混账话,是真的伤到她了,也……可能将她推得更远了。
懊悔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想立刻动身去追,哪怕只是暗中跟随保护。可这个念头刚起,理智便残酷地提醒他:不能。至少,不能以暗河大家长苏昌河的身份,不能引起任何一方势力的注意。
他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眼中布满了血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苏晚晚离开前那双带着震惊、受伤和决绝的眼睛,以及她独自驾着马车驶入沉沉夜色的身影。那画面让他心如刀割,坐立难安。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苏昌河终于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能亲自去,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写下一道道指令,盖上独特的暗河密印。
“影七。”他对着空气低唤。
一道黑影无声浮现。
“你亲自去,选最精于隐匿和追踪的‘影卫’小队,立刻出发,暗中跟上苏姑娘。记住,是‘暗中’!除非她遇到生死危机,否则绝不允许现身,更不允许暴露与暗河的关联!她的行踪,每日一报。同时,动用我们在天启城的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琅琊王府现状,特别是萧若风的病情和守卫情况。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影七领命,瞬间消失。
苏昌河走到窗边,望着天际泛起的一丝鱼肚白,眼神晦暗难明。晚晚,你说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暗河无关。可你的事,从你踏入暗河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与我有关了。你可以撇清,可以生气,可以独自前行。但我苏昌河,绝不会真的放手。
天启城是龙潭虎穴,我便为你清扫沿途的毒虫;前路是万丈深渊,我便在暗中为你铺上独木桥。你想去救他,可以,但必须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确保你安全的前提下。
这或许很卑劣,很自私,但他甘之如饴。这场博弈,远未到终局。而苏晚晚的心,和她的安危,他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