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偏要逆火而立(2/2)
众人继续围绕着铁索连舟的细节热烈地讨论着,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去看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退帐之后,吕布一言不发,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刚一进门,一股熟悉的幽香便迎面而来。
貂蝉早已等候在此,她没有问军议如何,只是将一卷刚刚送达的密报,轻轻放在了吕布面前的案几上。
“江东的‘织史徒’传回消息,”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周瑜已点齐三万水军精锐,尽起柴桑、夏口之兵,亲赴赤壁前线,对外宣称,要与我军一决雌雄。”
吕布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貂蝉迎着他的目光,继续低声道:“他们等的就是一个时机,一个最适合火攻的时机。风向,以及……一个能让火势无限蔓延的靶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美眸中满是无奈与心疼:“夫君,你看得比谁都清楚,可他们,偏偏堵住了你的嘴。”
“砰!”
一声巨响!
吕布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梨木案几上,坚硬的木料应声开裂!
案上的铜制灯盏被震得翻倒在地,灯油泼洒而出,火苗“轰”的一下窜起老高,瞬间将那卷密报吞噬。
跳动的火光,映在吕布的瞳孔深处,竟与那夜巴丘湖口的滔天烈焰,缓缓重叠。
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爆!
他猛然起身,一把抓起挂在架上的披风,转身就向外走。
“夫君,你要去哪?”貂蝉急声问道。
“去寻个答案。”吕布没有回头,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夜色如墨。
吕布微服潜行,避开所有巡逻的士卒,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江畔的造船场。
这里堆满了木料和桐油,气味刺鼻。
他径直来到一处偏僻的营帐外,那是新降的水军副尉黄射的私帐。
没有敲门,吕布一掌推开帐门,闪身而入。
正在灯下擦拭佩剑的黄射骇然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然站在他面前,下一刻,一柄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温……温侯?”黄射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问,你答。”吕布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荆州水师的战船,是如何防潮防火的?”
刀锋上传来的刺骨寒意,让黄射不敢有丝毫隐瞒,他颤抖着声音,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了真相:“回……回侯爷,战船为防江水浸泡,外层……外层皆刷三遍桐油防潮。而内舱为防火,舱壁多涂抹鱼脂膏,以防寻常火星……”
“桐油,鱼脂……”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追问道,“可有添加他物?”
“有……有的大船,为求坚固,会在桐油之中混入少量蜂蜡,使其更加黏稠,不易脱落……此法,还是前任水军都督王威将军所创,可让火油附着更久……”
王威!长效火油!
吕布脑中“轰”的一声,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防火,这他妈的就是在给整支舰队浇油!
桐油、鱼脂、蜂蜡,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遇明火确实不易点燃,可一旦在高温炙烤之下,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燃料!
曹军的战船,根本就是一座座漂浮在江面上的巨大薪柴堆!
他松开黄射,转身如风般消失在夜色里。
归途中,他没有直接回营,而是绕道去了正在施工的浮桥。
江风凛冽,工匠们彻夜赶工,巨大的铁链已经被拖到岸边,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吕布走上前,缓缓伸出手,用他那布满厚茧、曾掌握过无数神兵利器的手,轻轻抚摸在冰冷的铁链之上。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电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金手指,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悍然发动!
这一次,他感知的不再是一件兵器,一条锁链,而是通过这条锁链,连接到了远处江面上,那些已经被锁住的数百艘战船。
嗡——
整个舰队的脉动,那沉重而统一的震动频率,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世界中。
他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与这庞大的“水上雄关”融为一体。
他能感觉到每一艘船因水流而产生的细微摇晃,能感觉到每一条铁链传递过来的绷紧力道。
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应中,良久,良久。
忽然,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共振!
既然整个船队已经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拥有了固定的频率。
那么……如果,如果能找到一个核心节点,在火攻来袭的瞬间,以一种特定的节奏与力量敲击铁链,是否可以引发一场可控的“全舰共振”?
这种共振,或许能瞬间震散船体上那些尚未被点燃的油脂,或许能扰乱敌方火船的航向,甚至……能制造出意想不到的变数!
但这门技术,凶险无比。
它需要施术者站在风暴的中心,心如止水,精准地控制每一次敲击的节奏与力道,身形稍有晃动,或是节奏一乱,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反噬自身。
五更鼓响,天色将明。
吕布独自一人立于江边新建的最高了望台上,遥遥望向南岸。
晨雾弥漫,锁住了江面,那雾气深处,仿佛已有无数火船的鬼影,正影影绰绰地向北岸驶来。
他感受着拂过面颊的东南风,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虚无的敌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们都想烧了它……可我,偏要保住它。”
身后,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悄然逼近。
曹范率领一队虎卫,如同黑夜中的狼群,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白日的骄矜,只剩下一种执行命令的冷酷。
“鄃侯,”曹范的声音冰冷如铁,“天寒露重,请回营歇息吧。”
他微微偏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主公说了,江北的骑兵,只管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