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头盔里的鬼下棋(1/2)
赤焰埠的中军帐内,死寂得能听见雪落压断枯枝的微响。
吕布坐在帅案后,帐内未燃一灯,唯有案上那顶冰冷的凤翅紫金冠,反射着帐外风雪的惨白微光。
他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头盔的内衬,那些曾给他带来片刻安宁的细砂,此刻被汗水与寒气浸透,凝结成一片毫无生气的坚硬冰块。
那曾如潮汐般抚慰他心神的沙沙声,如今只剩下指尖划过硬块时,微弱如垂死喘息的刮擦。
他闭上眼,竭力想在脑海中重构文丑坠入冰渊的那一幕。
那本该是他武人生涯中又一笔浓墨重彩的功绩,是他洗刷污名的关键一步。
然而,记忆的画卷上,那最核心的位置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
他只记得风很大,笛声很悲,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文丑最后绝望的表情,想不起自己究竟用何种言语,将那河北名将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击溃。
那段记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他脑中硬生生剜去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再次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就在这时,帐帘被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掀开。
一阵寒风裹挟着雪沫倒灌而入,一个娇小的身影随之闪进。
貂蝉身上还披着一件沾满雪花的玄色斗篷,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
她绝美的脸庞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苍白,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明眸,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行礼,而是快步走到案前,将手中紧握的一卷竹简“啪”地一声按在桌上。
“夫君!”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只剩七日了。”
吕布的目光从空洞的头盔移向那卷竹简。
竹简的边缘带着明显的焦黑,显然是从火中抢出。
更奇特的是,上面并非墨书,而是一根根极细的红色丝线,以一种极为精巧的手法,拓印出了一个个蝇头小字。
这是影帐的最高密令——“飞针走线”,只有在无法用笔墨、来不及誊抄的绝境下,影帐的女使才会用随身携带的绣花针线,将情报原文以针脚的形式一针一线地“绣”在布帛或竹简之上。
“这是什么?”吕布的声音沙哑。
“郭嘉的《平叛七策》。”貂蝉的指尖划过那些红色的丝线,“阎象那个老狐狸,被郭嘉召去密谈,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我安插在他身边的小侍女,早将这七策的内容用绣线拓印了下来。”
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把抓过竹简,借着窗外微光,逐条读了下去。
“其一,擢其部将,分其兵权……”
“其二,厚赏其功,使其骄纵……”
“其三,散流言于军中,谓布将反……”
他的目光越读越冷,当看到第三条时,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暴怒,只有一片森然的冰寒。
“好一个郭奉孝。”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仿佛从九幽地府传来,“原来,斩文丑,平八千袁军,换来的不是信任,而是早已织好的绞索。”
他抬头望向貂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蝉儿,你说,若我现在就提着画戟,杀回许都,将这《七策》扔到曹操脸上,他们是会信我清君侧,还是会坐实我吕奉先再次反叛?”
貂蝉摇了摇头,眸光清冽如冰:“夫君,你若走那一步,便正中郭嘉下怀。这七策,环环相扣,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要你亲手为自己打造一座无法翻身的坟墓。他要你自证其罪!”
窗外,风雪陡然加剧,猛烈地扑打在营帐之上。
那十七盏不知何时亮起的潜伏灯火,在狂风中忽明忽暗,宛如十七只窥探着帐内风暴的鬼眼。
吕布沉默了。
良久,他将那卷“血色”的竹简缓缓卷起,紧紧攥在手心。
这一刻,头盔里的鬼魅,与心中的猛虎,第一次达成了诡异的和平。
他不再去纠结那段失去的记忆,因为一场更凶险、更真实的棋局,已经摆在了眼前。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李孚便行色匆匆地前来求见。
“将军,军械库出了点异状。”李孚是个务实的将领,向来不喜废话,“昨日从降卒中新调入的两名锻匠,有些不对劲。他们的动作看似卖力,但无论是挥锤的力道,还是淬火的时机,都与其他工匠的节奏格格不入。”
话音刚落,曹性也从帐外走了进来,沉声补充道:“我已暗中观察他们一夜。其中一人左肩有陈年箭伤,却故意迎着风口做事,毫不避讳;另一人登记的明明是右利手,吃饭时却下意识地用左手拿筷。破绽太多,伪装得太刻意了。”
吕布静静地听着,双目微闭。
他没有立刻下令抓人,而是催动了那股源于“人器合一”的奇异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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