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在盯我?(2/2)
吕布坦然地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丁大人何出此言?”
“有人向司空密报,言之凿凿,称你于军器司内私绘阵图,意图不轨!人证物证,据说都已备齐!”丁斐急得直搓手,“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若真有此事,我也好早做准备!”
吕布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若真有图,何须藏匿?”他站起身,对丁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丁大人若是不信,不如随我走一趟,请司空亲临查验,岂不更好?”
说罢,他昂首阔步,竟直接引着丁斐,大摇大摆地走向那间被严密监视的“密室”。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丁斐却愣住了。
屋内没有一张所谓的“阵图”。
取而代之的,是整整三面墙壁!
上面挂满了数百张图表,琳琅满目,蔚为壮观!
《各营兵器损耗对照总图》、《曹洪部佩刀与徐晃部大斧材质对比分析》、《虎豹骑马铠磨损区域详考》、《各营装备最优适配方案》……
每一张图表,都充满了详尽的数据、精准的分析和严谨的推论。
“这……这是……”丁斐看得目瞪口呆。
“此乃为国省费,为军节用之举。”吕布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布不通军略,只知斤两。与其让将士们用着不合手的兵器枉死沙场,不如由我这匠人头子,替他们多费些心思。若因此举冒犯了哪位将军,或是让司空起了疑心,布,甘愿受罚!”
丁斐走上前,细细看着墙上的一张张图纸,从最初的震惊,到中途的思索,最后化为满脸的叹服与愧疚。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吕布一揖到底:“温侯大才,斐……是我错疑君子了!”
当晚,司空府,书房。
曹操高坐主位,面沉如水。
阶下,中军校尉史涣呈上抄录的图纸与那枚木简,神情自信,甚至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
“司空请看,此乃吕布私绘的破阵图,还有这枚‘雁行破法’的木简,足证其狼子野心!”
曹操拿起那几张纸,只瞥了一眼,嘴角便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将图纸丢在史涣面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史涣,这‘破阵图’,笔迹拙劣,阵型错漏百出,连最基本的步骑协同、进退呼应都不通。我看,就是军中伙夫,也画得比这像样。”
史涣的笑容僵在脸上。
曹操拿起那枚木简,在指尖把玩着,淡淡道:“至于这‘雁行破法’……我军与袁绍交战,何曾用过雁行阵?他吕布要破谁的阵?破他自己的吗?”
“噗通”一声,史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你是被耍了。”曹操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厌倦,“此事,到此为止。再有提及者,以扰乱军心论处。退下吧。”
史涣浑身冰凉,冷汗湿透了背甲。
他踉踉跄跄地退出书房,在门槛处甚至被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
一局博弈,他输得体无完肤。
而就在史涣失魂落魄之际,即将返回荆州的蒯越,正在向曹操做最后的辞行。
这位荆州名士看着庭院中被风吹落的叶子,意有所指地说道:“吕布,如鹰隼也。鹰爪利,则主难安。明公用之,可恩威并施,却切忌养虎自噬,使其羽翼尽丰。”
曹操默然良久,眼中光芒变幻不定。
次日,一道赏赐的命令传遍了许都。
司空曹操,赐吕布西域良马一匹,镔铁双锏一对,诏曰:“嘉尔勤勉于军器,堪为国之利器。”
明为褒奖,实为警示。
你再能干,也是我手中的“器”,是我笼中的“物”。
夜深人静,吕布的庭院内,那匹神骏的西域大宛马正欢快地嚼着上等草料。
吕布却没有看马,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对沉甸甸的镔铁双锏上。
他单手掂了掂,眉头便微微皱起。
不对。
重心不对。
以他的“人器合一”之能,任何兵刃的毫厘之差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这对锏,外表华美,分量十足,但挥动之时,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僵硬感,力量传导极其滞涩。
这对于一件兵器而言,是致命的缺陷。
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卡尺,缓缓抚过锏身。
终于,在靠近锏柄护手的地方,他摸到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接缝。
吕布眼中寒光一闪,取来一柄小锤,对着接缝处轻轻一敲。
“咔哒。”
一声轻响,锏柄竟应声而开,露出了中空的内里。
而在那狭小的空间中,一根纤细的微型铜管,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管口对着外部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孔洞。
监听之器!
曹操送来的,不是兵器,而是一双耳朵!
刹那间,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刺骨的冰寒,从吕布心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羞辱!
是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恶毒的羞辱!
他提着那对双锏,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走向军器司最深处的锻炉。
熊熊的炉火,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对“御赐”的双锏,狠狠投进了足以熔化精钢的烈焰之中!
火焰“轰”的一声冲天而起,贪婪地吞噬着冰冷的镔铁。
火光映照着吕布的脸,半边光明,半边阴暗,宛如从九幽地狱归来的战神。
他盯着那渐渐变红、变软、最终化为铁水的双锏,对着身后侍立的亲卫,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低声说道:
“去告诉丁大人,我要在西坊,建一座‘隔音锻坊’。”
亲卫一愣:“隔音锻坊?”
“对。”吕布的声音,仿佛是从熔炉中淬炼而出,带着金属的质感与灼人的热度。
“专门用来,锻造一些……司空听不到的声音。”